崔夕宁没错过他的细微表情,疑虑在心头绕了绕,终是没憋住,“我听说二哥最近和辜家小姐走得很近?”
崔慕礼摇头,言简意赅地道:“假的。”
崔夕宁放下心,她就知道,二哥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话既已说开,她便不再遮遮掩掩,干脆问道:“二哥来找我,是为了阿渺的事?”
崔慕礼再次颔首,“是。”顿了顿又道:“我想请你帮我约出阿渺。”
想也知道,定是阿渺对他不假辞色,他才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然而……
崔夕宁轻咬下唇,踌躇着问:“二哥,你是真心喜欢阿渺吗?”
“是。”崔慕礼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娶阿渺。”
短暂的惊讶过后,崔夕宁称得上是喜出望外。原以为二哥对阿渺是心有好感,没想到是一步到位,直接想将阿渺娶回家!若阿渺嫁进二房,以后她们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二哥,你果然慧眼识金。”她忍不住道。
崔慕礼忽而浅叹,“可惜,过往我对阿渺多有疏忽,她心里有气,如今拒我于千里之外。”
闻言,崔夕宁颇为惭愧,“往日我对她亦有失礼,多亏阿渺豁达,不跟我计较。二哥,你别气馁,只要你诚心道歉,阿渺肯定会原谅你。”
贯来游刃有余的崔二公子难得神色萧索,“会吗?”
“会!”崔夕宁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一软,脱口而出道:“我会帮你约她出来,届时你与她开诚布公地聊开便好。”
某人得偿所愿,笑道:“那便劳烦夕宁。”
*
谢渺还不知崔夕宁与崔慕礼私下已统一战线,正心心念下回送信之事。
再有半月,七月初三,便是崔慕礼遭人暗杀的日子。
他调查红河谷灾银案三月有余,应当已摸清其中脉络,待到关键证人进京,便会遭到杀手伏击,险些命悬一线。
前世……前世是怎么发展的呢?
她努力回想:那日她去清心庵替即将生产的姑母祈福,回府的途中,官道被阻,她们改走小路,竟意外撞见他被黑衣人追杀。她偷偷命人去报官,自己却跟着他们进了小树林。眼看他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刀刃即将刺中他时,她忍不住出声吸引开黑衣人的注意,为他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自己却在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失足摔进了捕兽坑中……
后来,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应她的要求娶了她。
她收起追忆,心有余悸地想:今生她会提前告知他避开埋伏,他不会遇难,她不会前去营救,更不会再次掉进捕兽坑……
她可还记得那坑有多深,多脏,多臭烘烘。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在崔慕礼面前恨不得时刻维持完美形象,那回却尽数破功,出来时狼狈不堪,味道险些将自己都熏晕过去!
孽缘,绝对是不堪回首的孽缘。
她暗暗下定决心:便以此为分水岭,大路朝天,他们各走一边,甚好甚好。
傍晚,崔夕宁来约她,后日到云溪竹径消暑游玩。正巧几名小丫鬟们在院里待得无聊,谢渺便应承下来。
到了那日,谢渺戴上幕篱,与四名丫鬟一同前往云溪竹径。
云溪竹径乃京城八景之一,位于西郊林园。石径犹如仙帛蜿蜒深入,修篁青翠蔽天,溪流水波粼粼,一眼望去,绿郁不知其所终。
桂圆与荔枝年岁小,又是第一次跟随谢渺出门,见到如此美景,忍不住的雀跃激动。拂绿和揽霞虽克制着情绪,也能看出十分欢喜。
谢渺摘下幕篱,风在调皮,拂动颊边发丝,“什么时辰了?”
揽霞道:“小姐,辰时三刻了。”
“可有见到二小姐的马车?”
“未曾。”
“桂圆与荔枝留在此处等候,等二小姐到了,让她来云栖亭找我。”
荔枝与桂圆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嘻嘻地回道:“是,小姐!”
谢渺手执白绢地绣喜鹊玉牙柄团扇,轻摇慢晃,步伐悠然地往竹林深处而去。甫一入林,清新气息便扑面而来。山涧鸟鸣,清脆悦耳,生意盎然。微风起处,阳光在枝叶缝隙中,如林间仙子般顽皮耀跃。
揽霞摘了片树叶,上头还留有晨露,“小姐,您想听什么曲子,奴婢吹给您听。”
谢渺随口道:“苇编五绝。”
揽霞将树叶衔到唇边,两指捏紧边缘,气息吐纳中,带着气鸣的乐声响起,空灵轻快,传彻林间。
拂绿适时地吟唱:“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①
云栖亭旁,溪水傍山,鱼翔浅底。
揽霞脱了鞋袜,踏着鹅卵石踩起水来。她招手喊拂绿同来,拂绿笑笑拒绝,站到谢渺身后,替她摇扇去热。
“真是个消暑的好地方呢。”拂绿赞叹。
谢渺在云栖亭等足小半个时辰,仍未见崔夕宁的身影,干脆带着人往更深处走。
竹径有五亭,云栖、流风、望月、攀霜与遇雨,五亭尽头,则是碧遊峰下,葱郁茂盛的皇竹林。
几人一口气行至皇竹林,曙光斑斑,透过枝叶落到地上,更显山色清幽。拂绿与揽霞挑了处平缓的阴凉地,铺开薄褥,再垫上藤席,从篮子里拿出瓜果摆开。
谢渺跪坐在藤席上,揽霞替她整理衣摆,拂绿往周边点上驱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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