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揉揉额头,忽然沉静下来,道:“姑母,再有几日,便是父亲与母亲的忌日了。”
谢氏眸光黯淡,隐有悲伤,“这么快吗?该是第十三年了吧。”
谢渺拉住她的手,朝她笑道:“您刚生了弟弟,便在家好好休养,到时候我去清心庵替他们诵经祭拜。”
“阿渺……”谢氏叹了口气,心疼地回握住她,“辛苦你了。”
谢渺道:“不辛苦。”
怎会辛苦呢?姑母顺利生产,她心心念的那件事也慢慢逼近,等做完一切,她便能安心地离开。
谢渺垂眸一瞬,随即抬头笑了,“姑母,等弟弟的百日宴过去,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谢氏不知联想到何事,挑高细眉,隐含期待地道:“好,我等你开诚布公的那天。”
……
谢渺的眼神飘忽:呃,姑母您好像对我有点误会,噢……
*
谢渺从蒹葭苑出来,一路上总能得到下人们的侧目,待路过尚清湖,更是听假山后飘出阵阵议论声。
“哎呀,你们听说没,表小姐成功勾搭上了二公子,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嘞!”
“假的吧?以二公子的才能地位,能看上她个丧父丧母的孤女?”
“千真万确的事!那天巧儿在二夫人院里伺候,亲眼见到二公子跟在表小姐身后跑,嘘寒问暖的,一副被狐狸精迷倒了的样子!”
“听说表小姐老是往清心庵跑,该不会是拜了歪门邪道的神仙,给二公子下咒了吧?”
“谁知道呢?二夫人这回一举得男,表小姐也跟着水涨船高,我看呐,这二房马上要变成谢家人的天下咯……”
谢渺还没动静,揽霞已然气得不行,挽着袖子要冲上去理论,只是没走几步,便听假山里传来哎哟哎哟的吃痛声,紧接着是“咚咚咚”的下跪声,丫鬟们哆嗦着喊:“三、三小姐!”
崔夕珺骂道:“一群吃饱了撑着碎嘴的家伙!崔府养你们,便是让你们背着主子说闲话的吗?”
那几名丫鬟哭着求饶,其中一人急中生智,忙道:“三小姐,奴婢们、奴婢们只是替您打抱不平啊!”
崔夕珺一听,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堂堂崔府嫡出的三小姐,吏部侍郎的千金,倒要你们一群下人来替我鸣不平?”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丫鬟们瑟瑟发抖,“三小姐息怒,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这就自掌嘴巴!”
不轻不重的拍打声响起。
崔夕珺冷笑道:“没用午饭吗?力气这样轻!”
巴掌声停了一瞬,随即便愈加响亮。
“给我盯着她们,打完二十个再送到白管家那里去,告诉他,崔府不需要碎嘴多事的下人!”崔夕珺吩咐完香兰,带着敏菊绕过假山,谁知刚出来便撞上了谢渺。
她不客气地瞪过去,转了转手里的鞠,颇不自在地道:“看什么看,又不是帮你出气,我是为了维护二哥的清誉!”
谢渺道:“嗯。”
崔夕珺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地离开,与她擦肩而过时,炫耀地说道:“哼,父亲最疼爱的人永远都是我。”
谢渺:……
揽霞见不惯她的得意,小声嘟哝:“嚣张什么啊,等五公子长大了,看是和她亲,还是跟您——”
“揽霞。”谢渺冷冷地暼她,“闭嘴。”
揽霞连忙捂紧嘴,心里吓个半死:小姐的眼神真是好!恐!怖!啊!
*
回到海花苑,谢渺拿出这阵子抄的往生经,数了数量,便又铺开纸张,往研堂里加上滴水,手握墨锭画圈研磨起来。
浓墨细润无声地化开,谢渺收好墨锭,走到一旁净手,刚挽上薄巾擦拭,便听拂绿喊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谢渺将薄巾挂到架子上,“进来。”
拂绿在外跑了一天,两颊被晒得通红,“小姐,奴婢打听过了,暂时没有关于灾银的消息传出来。”
谢渺坐到书案前,执笔抄经,“嗯,你去休息吧,过两日再出去打探。”
拂绿欲言又止,她觉得小姐身上谜团重重,比如为何要乔装打扮送信?为何不直接将信送给二公子?为何要打探红河谷灾银的下落?
但她清楚的明白丫鬟本分,将疑惑咽回肚里,终是没问出口。
拂绿说起另一件事,“奴婢刚才在门口遇到周三公子的侍卫,他硬往我手里塞了东西。”
谢渺扶额,无奈道:“照旧,送回去。”
拂绿道:“小姐,您不好奇这回是什么吗?”
谢渺道:“无非是贵重又罕见的玩意儿。”周念南的风格一向如此。
拂绿掩唇笑笑,“小姐,这回您猜错了。”
她从怀里掏出本册子,放到书案上,谢渺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这是一本……食谱?
*
深蓝色的书封上,挥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周家食谱。
谢渺放下狼毫,拣起册子打开,只见前言写道:饮食,活人之本也。是以一身之中,阴阳运用,莫不由于饮食。故饮食进则谷气充,谷气充则血气盛,血气盛则筋力强。——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①
……这什么玩意儿,他要当厨子去了吗?
谢渺呆滞片晌,继续往下翻,一道道名菜跃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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