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口道:“行,我进去看看表哥。”
乔木将人领到后院主屋外,按捺着兴奋敲门道:“公子,有人来探望您。”
屋内传出崔慕礼淡漠的声音,“谁?”
乔木道:“是表小姐。”
……空气消寂。
就在乔木怀疑自己好心办错事时,崔慕礼道:“进来吧。”
乔木推开门,将谢渺请进去后,知趣地带门离开。
谢渺踏进卧房,熟悉的摆设撞进眼帘,她略感窒息,彷徨四顾后,匆匆掀开竹青色帘帐,望向床榻上靠坐的那人。
他穿着素纹长袍,手执书卷,俊容苍白,深眸波澜不惊,闲适中透着股病弱。
见到她时,唇边绽开一抹淡笑,“阿渺。”
第81章
谢渺从未见过他这般气虚无力的样子, 愣沉后问:“你,你好些了吗?”
“无碍,小伤而已。”崔慕礼道:“阿渺, 你坐下聊。”
若是小伤, 何须三名太医急救两个时辰?
谢渺无意戳破他,搬来凳子,坐到离床畔不远不近的地方, 视线划落时一呆。
……
“表哥。”她道:“你书拿倒了。”
“哦。”崔慕礼将书倒回来,神色自若, “好了。”
谢渺正襟危坐,在思考怎么能不着痕迹地打探时,崔慕礼道:“你能否坐近点?我受了伤,视力有些下降。”
谢渺狐疑地抬眸,有这说法吗?
崔慕礼道:“我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 又花了三日才能坐起身……”
谢渺端着凳子往前挪。
崔慕礼:“初时,我喝不下药,沉杨好不容易喂进点,我马上如数吐出……”
谢渺干脆将凳子往床边一放,崔慕礼便停止卖惨,笑道:“多谢表妹来看我。”
谢渺明知故问:“表哥,兵部尚书王永奇被抓, 莫非也与灾银案有关?”
崔慕礼道:“八年前, 王永奇与大理寺卿于俊峰一同奉命去陇西查案, 他暗中查到此事乃邹将军所为, 却未上报朝廷, 反而转移灾银到杭州府, 与其叔父王科易一同霸占了巨款。”
谢渺又问:“那皇上让人抄了兵部尚书府, 是否意味着此案尘埃落定,王尚书与王科易要认罪伏诛?”
崔慕礼道:“我遇袭那日,王永奇称有话要与我说,等我到了诏狱不久,王科易便在狱中自尽,王永奇画押认罪,而我在回府途中遭遇暗算。”
谢渺认真地说了句废话,“崔表哥,你被人盯上了。”
崔慕礼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王永奇之前在兵部一手遮天,想要消弭他的势力,唯有循序渐进。”
谢渺问:“你不怕吗?”
崔慕礼反问:“怕便能退出后路吗?”
……不能,崔府和定远侯府若退,便只有家府倾倒、妻离子散的后果。
她凝眸望着他,哪怕容颜憔悴,他依旧磨而不磷,气节如松,正是这样的坚韧,才能扛起崔府百年不灭的风骨。
她由衷敬佩,道:“表哥,今后你要加倍小心。”
崔慕礼正为她眼中的担忧而欣悦,便听她道:“你打算何时向圣上禀明曲子铭那人渣的恶行?”
崔慕礼瞥了受伤的臂膀一眼,苦笑道:“我需派人去搜集曲子铭的罪证,找到确切证据,万事俱备后,再呈到御前,争取将他一击必倒。”
谢渺道:“大概要多久能查清?”
崔慕礼道:“曲子铭与其走狗已死,查案难度倍增,类似的案子,耗上七八年也是有的。”
谢渺难掩失望,“要那么久吗?”
“嗯。”崔慕礼道:“好在灾银找回,圣上会松懈对邹夫人及齐儿的追捕,他们暂时无忧。”
谢渺叹了口气,罢了,也算是有好消息。
“放心,我既答应了你,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崔慕礼说完,便止不住喉中痒意,连声低咳起来。谢渺听着,真怕肺都快被他咳出胸膛。
“我去找人来……”
她欲起身,被他伸手拉住衣袖,边咳边道:“我……咳咳,无碍……咳咳……你再,再陪我坐会。”
谢渺只得坐下,默默看他咳得死去活来,却无半分抚慰的意思。
当真是心如磐石。
崔慕礼轻落长睫,自嘲想道,竟全是他自找的苦受。
谢渺往回扯了扯衣裳,“表哥。”
他充耳不闻,牵着衣角不肯松手。
“……”
谢渺甚至认为面前是个三岁顽童,而非那位早慧敏睿的崔二公子。
两人一左一右地拉扯,谁都不肯松手,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咚咚咚。
有人在外敲门,“公子,到换药的时间了。”
谢渺趁机拽回衣袖,“我就不打扰表哥换药了,改日再与姑母一道来探望你。”
崔慕礼动了动手指,终是吐出一个字,“好。”
谢渺理着裙摆起身,沉杨刚好掀帘进来,见到她后倍感讶异,“表小姐,您也在呢?”
谢渺道:“正要走。”
“您慢走。”沉杨点点头,端着水盆走近,冷不防对上崔慕礼深晦如海的丹凤眸。
……咦?他怎么觉得公子在生气?
“公子,属下来给您换药。”他战战兢兢地道。
崔慕礼紧抿唇角,淡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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