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你可真啰嗦。”
洛英怀中突然一暖,原来是手炉被重新塞了回来。
再抬头,便对上了李延秀那关怀备至的温柔眼神:
“在宫里要处处小心,我这几日便会想办法把你接出来。在此之前,你不要惹祸生事,知道吗?“
前面听的她还有些感动,最后一句时,好容易聚集起来的感动瞬间全无。洛英忍不住冲他龇牙咧嘴:“我才没惹祸呢,人不都说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都别了多少个三日了,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李延秀一愣,旋即笑了。
他本就生的一双凤眼,平素里瞧着十分清冷。可当真要笑起来,才发现,果真是摄人心魄,连平素瞧着略显寡淡的五官也立即生动起来。难怪当年这副脾气,也能成为满城红袖招的人物。
“还会用成语了,当真是刮目相看,在下受教了。”
看他抱拳拱手,洛英心中自鸣得意。又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不禁纳闷的指了指:
“大冰块儿是不是冻病了?我看他咳嗽的一次比一次重。”
李延秀怎么会不懂好友的意思?也不好揭穿,便顺水推舟:“是啊,此处寒凉,不宜久驻,我送你回去。”
两人相伴着从密林走出,踏着月色缓缓走到秦冕跟前。不知是月色迷人眼,还是当真冻着了。他竟然觉得这两人站在一处,有些许相配。
相配?
呸呸呸!
秦冕暗自啐自己:想什么呢?他兄弟,那是霁月风光的人物,哪里是区区一个小村姑能染指的。
况且,还是个粗鲁不堪,举止不雅的村姑。
只不过,这两人先有婚约,后又重逢。而今又是密林又是私语的,秦冕觉得,作为好友,他应该尽职尽责,早早的提醒,千万莫要叫延秀入了这小村姑的套才是。
一直到匠人送进宫,他都一言未发。
他双手环胸,高大的身躯犹如做小塔似的。月光如水,倾斜了一地,唯独照不到他身后那块儿被遮挡住的地方。
秦冕冷着脸,望着好友的侧颜。
他眉目舒展,目光温柔,漾着粼粼水色。鼻挺唇薄,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十分危险。
没错,十分危险。
上一回看他这样,还是对宁妍呢。
秦冕决定,必须要悬崖勒马了。否则的话,同样的悲剧再上演一次,受伤的只能是延秀。
想到此,他直接出声叫了他的名字,打算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却不想,身后一个熟悉的轻笑,吓了人好大一跳:
“我说,如此良辰美景,人家与佳人相伴,月下相送。你这个碍事的家伙,不懂点眼色就罢了,还要去打扰别人的雅兴,真是好生没品。”
秦冕回头,见身后那个头戴玉簪,身披鹤氅,正一脸轻薄笑容望着自己调侃之人,不是宁墨,还能有谁?
“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他在这儿站多久了,原本就白的皮肤显得犹如玉色,衬得那双眸子犹如点漆,配上惯用的轻佻神色,看的秦冕背后发毛。
宁墨缓缓上前,他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手里抱着个手炉。只是颅顶发丝结了几株霜花,脚下步子也不如往常轻盈。
“不来这儿瞧瞧,怎么能看一场好戏呢。”
宁墨饶有趣味的冲着前方点了点下巴:“我怎得不知,延秀跟这妮子居然是旧相识?”
“你不知道得事情多着呢。“秦冕气闷,只觉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燥郁得难受,直接扬声道:”李延秀,你是打算站那儿当树桩吗?”
“啧啧啧。”
宁墨修长得手指在鎏金珐琅手炉上不断摩挲,口中念念有词:“说你不解风情,还真是。这叫做望妻石,懂吗?”
李延秀这会儿也已经往两人处走,恰好听到宁墨打趣得后半句,驳道:“他原本就一根筋,你还要逗他,万一当真了可怎么好。”
秦冕心说:就你跟这小娘皮眼神缠绵的样儿,叫我不当真只怕是很难。
嘴上却没戳穿,知道身旁有这爱搅事的花孔雀,便轮不到自己。
果真,宁墨冲他笑道:“可惜我来晚了,不然我做东,请洛英姑娘一起去望乡楼吃杯酒,总好过在这儿受冻吧。”
他自幼没习过武,身子比起这两人来说,要弱不少。
李延秀一听,便想起了洛英说宁墨带她喝花酒的事,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用了,她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市面,有样学样儿。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还是少待她去的为妙。”
宁墨冲着他眨了眨眼:“延秀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啊。不知什么地方是乌烟瘴气,什么地方又合适她去,索性你列了单子出来,下回我再带她去吃酒,便按照你单子上的地方去。”
一时之间,无形硝烟逐渐弥漫。
秦冕虽然木讷了些,却也不笨。敏锐的捕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后,使劲儿一拍宁墨的肩膀:“我说,你又来参什么热闹,还嫌不够乱的?”
宁墨被他冷不丁的大力一拍,肩膀一沉,手炉差点砸地上去。
饶是如此,他依旧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肩膀,抬眼苦笑:“你这个愣子,以为我是你?这肩膀若是拍碎了,明儿不知应天城的姑娘得流多少缸眼泪。”
秦冕浓眉舒展,瓮声瓮气道:“那感情好,我这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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