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的声音太大,吵到怀中小人儿不满的开始扭曲身子,憋红了脸,吭哧吭哧的努着嘴,像一只觅食的小猪。
“娘,我来吧。”
接过孩子,洛英觉得心也跟着被充的满当当的。
背过身子,撩起衣摆,小人儿就像自带雷达似的,不用睁眼,一口就衔住了,开始大口大口的顺喜起来。
第一次母乳,难免会有些不适。
见洛英疼得龇牙咧嘴,贞娘百感交集,一下子想到了女儿刚出生给的时候,忍不住揩了把眼泪,正好被洛英给瞧见了:
“娘,怎么好好的还哭上了。”
“娘这是高兴,高兴的。”贞娘一擦眼泪,露出个笑容,心中十分感慨:“那会儿生你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转眼,你也当了娘了。”
又突然想起洛英刚说的,忙问:“方才这小崽子一打岔,我险些忘了。搬家,为何要搬家?”
怀中小人儿吃饱了,不知何时已经熟睡。洛英放下衣摆,把他轻轻放到身侧,盖好了被子,才道:“延秀这回杀回朝廷,纵然是顺得民心。可也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不乏对他怀恨在心的。我做不了旁的,最起码,不能拖他后退。”
见贞娘眉头紧皱,又笑着安慰:“放心,延秀早就安排好了,原本是想这两天收拾收拾就去李家老宅,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这么急性子。只好等坐完月子再去了,娘和乌叔,你们跟我一同去,那里会比较安全些。”
贞娘见小两口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还能给说什么。何况他们也曾经被宁妍抓过,那种恐惧如今回想起来,尤在心头环绕。顿时一口答应,出去忙活鸡汤了。
洛英侧过头,瞧瞧的抬手擦去忍了多时的眼泪,不让人瞧见。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出月子这天,乌戈和贞娘早早的准备了煮好的艾蒿水和红鸡蛋,抬进去让洛英好生梳洗梳洗。不料才刚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乌戈和贞娘面面相窥,不约而同的都提起了一口气,悬着声音问道:
“谁啊?”
门外声音十分礼貌:“我们是李家老宅,来接夫人和公子的。”
贞娘心里头七上八下拿不定注意,慌忙哦了一声,抬头就去看乌戈。
乌戈沉稳片刻,一挥手:“你先进屋,我去瞧瞧。”
贞娘毕竟也是经过事的人,起初的慌乱被她强制性的压了下去,稳了稳心神,道:
“咱们一起去。”
曾经,她没法亲自保护女儿。现在,她要时时刻刻都挡在洛英前面,不管再大风霜,也绝对不会退缩。
对上那双坚韧却不失温柔的眼睛,乌戈点了点头。
门被拉开后,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出现在面前。
“这位是老夫人和亲家老爷吧,我姓潘,是府上大夫人的配房,奉了我家太夫人和夫人的命令,特来接英夫人和小公子的。”
贞娘仔细辨着来人。
她年约四十上下,肥厚的下巴显得十分富态。只是那两道细长的吊梢眉稍显凌厉,目中带笑,却任掩不住精光四射。
贞娘一见便心生不喜。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心里提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面上则露出和气笑容。不说迎人,反道:
“劳请潘妈妈在此等候,老身先去问问夫人。”
潘妈妈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她本是老宅大夫人身边的陪房,俗话说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身居这么敏感的位置,这些年来过的也是顺风顺水。
虽说李延秀是长房长孙,可谁不知道他娶了个泥腿子媳妇?所以太夫人一开口,她就自动请缨,一来探探李延秀的虚实,二来也是存了拉拢这位泥腿子夫人的心思。
可没想到,对方反而拿起乔来了。
不过再是心腹,也不过是个奴才。潘妈妈敢怒不敢言,哂笑:“有劳。”
贞娘进屋后,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走到正在擦拭湿发的洛英身旁,接过她手中帕子,严肃道:
“李家老宅那边来人了,可我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姑爷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你?怎么辨认才知道真假?”
洛英想了想,从妆匣里掏出块儿翠色的玉佩。
“这块儿玉佩一共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李家老太爷分别给了三个儿子。延秀交代过了,要来接我的人必须带上玉佩,见玉佩才能跟着一起走。”
贞娘瞬间心中明了,嘱咐女儿:“你带着小虎子在屋里,别出去,娘确认过身份后,再进来叫你。”
洛英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不免紧张:“娘,你自己也小心些。”
“放心吧,娘从前跟在宁家二夫人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这点事难不倒我的,反而是你,虽说占着个长房长孙的名分,可姑爷那一枝的,早年间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李家老宅里住着的人,跟你们严格算起来,都出了五服了。凡事多个心眼,总是没错。”
洛英点头,其实李延秀何尝不是如此?
若是有旁的选择,断然不会让自己带着儿子回老宅去的。
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贞娘出去后,瞧见眼前一幕,更不喜了。
乌戈像门神一样,双手抱胸,死死的挡住门口不让人进。而那潘妈妈则坐在细竹片编的凳子上闭目养神,身后的两个侍女,一个遮伞,一个打扇,瞧着好不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