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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去后要干嘛呢,要将师尊房间再打扫一遍,还要给师尊准备一下明天的吃食……
    “随你。”
    江归晚扶着石门,将要踏出的右脚一顿。
    不仅江归晚,连容桑也是一顿。
    她看了看外面往榻上走去,空留下个背影:“不过里面不甚方便,你若是要留,就在石洞外凑合一晚吧。”
    江归晚要演,她就好好看着。
    容桑寻了个舒服姿势坐下,又留了半分心眼注意着那边。
    江归晚在门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容桑都坐下了,他才终于确定,师尊方才所说,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急忙放下食盒在桌上,站到了石门外。
    夜晚冷的很,地面伤尽是鹅卵石大的石子,看着便觉得会被硌得生疼。
    江归晚膝上还有上次跪到碎瓷片时留下的伤,这几日里他都在照顾着师尊,一直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些药材。
    那伤戳得很深,本快要结痂了,可他自觉无措,一双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直往容桑那儿瞟,坐下时过于用力,竟再次裂开了几道小口。
    在这样的环境下过夜实在是艰难,江归晚捂住膝盖上冒出的几块血迹,舒展着背部,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等人一踏出门,容桑便立即挥了挥手,在门口设了道结界。
    人是留下来了,但防还是得防。
    这一下便坐到了半夜,江归晚有些困了,少年人爱动的天性还在,他本是靠着的,后面歪着歪着,不知何时就趴到了地上。
    难得能看出一丝稚气来。
    不是日后作恶多端的魔头,不是弑师灭门的逆徒,只是市井街道上随便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而已。
    容桑到了最后阶段,一边注意着江归晚,还得一边惦记体内气息不要乱跑,捱了许久,终于碰到了瓶颈。
    就差一步了。
    就差一步,她便可以灵活操控原主体内所有的修为。
    她又试了好几回,可次次都卡在关键地方,如此重复几回,容桑干脆睁开了眼,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石洞外江归晚昏昏欲睡,半点防备都没有,和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对比一下,实在是讨嫌得很。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看不惯江归晚都要睡着了而她还在这里挣扎,容桑竟突然生出了要与他闲聊两句的想法。
    “江归晚,”她开口试探,“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家乡在何处。”
    江归晚本都要见周公了,听见容桑问话,赶紧抬起头拍了拍自己,让自己从睡梦中走出来。
    意识恍惚之间,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被赶出来之前的场景——火光中刀剑相交,村庄里到处都是雪白的骸骨,他被人捏着下颌,说这就是他的宿命。
    “回师尊,弟子……弟子没有家乡。弟子是个孤儿,从小被人嫌弃践踏,到处都待过,到处都待不长久。承蒙师尊垂怜,收下了我,这才让弟子远离颠沛流离,安定了下来。”
    知是屁话,容桑也不拆穿:“那你在这儿待了半月,可曾觉得有半分不适应,又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事情吗。”
    江归晚爬了起来,没听出容桑话中深意,只下巴搁在手臂上,短暂忘记了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盯着地面一处不动弹。
    “并无,弟子很是适应的。”他摇了摇头,身影隐于月色,很轻地笑了一下。
    “只是一直生活在泥潭里,我也想要从里面爬出来,去看看外面星光白昼,是否如我所想的那般耀眼。”
    他现在如愿看见了。
    九宫日永不下落的灼日,并没有将他打回原形。
    少年朦胧的双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往前走,他或许有朝一日,真的能丝毫不畏惧地站在阳光下,不再成为任何人的工具,站到过去那个日日饱受欺凌的小孩面前,说,看,你不是生来就注定活在阴暗里。
    什么都还可能,什么都能成为有可能。
    这样明亮的眼神,让容桑一下子也逐渐分不清楚了。
    面前这个,还是她知道的那个江归晚吗?
    是她记错了,还是他演着演着,连自己也忘记来这儿的目的?
    她沉默着,寂静夜色中,江归晚也没再开口,怕自己打扰到师尊,惹她不快。
    可他仍不放心,借着月色,在臂弯中胆小又贪婪地多了不远处的人几眼。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的师尊,有着世界上最软的心肠,或许手中还握着能帮他爬出泥沼的那根锦带。
    他竭力想抓住,又不想自己脏污的双手玷染它分毫。
    四处张望,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洗去尘埃的地方,还要怕这锦带随时会收回去。
    但他仍旧得出去。
    那泥潭下深藏的野心,会磨得他霜白了发髻。
    ……
    外面终究还是没有下雨。
    江归晚心里估摸着时辰,一直坚持到了第二天,摸着娘亲留下来的玉坠,给自己无声念了句“生辰快乐”,又看了眼容桑,这才睡了过去。
    洞外十里杏花树,夜间温柔的风吹过,枝叶在黑暗中摇摆着,转向了日出的方向。
    以往十五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他的人生,自十六岁时,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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