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里莫名藏着刀剑,喜婆不由得后背一凉,干笑一声:“满意,满意。姑娘先自己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给您再说一遍明天的流程,明天是您的大喜之日,您可一定得好好对待。”
这次容桑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一言不发看向窗外。喜婆自觉场面尴尬,又说了句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容桑一人,她起身走到床边,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东西抢了便抢了,她很轻易就能拿回来,真正让她打算先留在这里几天的,是前几日走出王府时碰到的一个小孩。
她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孩不是凡人,可他灵台干净,想是没做过坏事,容桑便将没管。正要离开时,那小孩的正脸落入她眼底,她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停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但那个小孩儿已经不见了。
她好像认识那个孩子,甚至还认识他周围的某个人。
而且这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这种诡异的直觉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让她应下了这门婚约。那天的小孩抓着一包桃干,脚步轻快,想必就住这附近,明日婚宴,她特地让王家公子请了附近的人家都过来,希望可以找到这个孩子。
太阳西沉,烛光摇晃,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头一次如此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
“爹爹,”听着隔壁街道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阿蝉趴在墙头远远望着:“你真的不去吗?听说新娘子很漂亮的,说不定比娘亲还漂亮呢。。”
江归晚纹丝不动,再次散开自己的神识,在城内寻找了起来。
他仍是不愿相信昨天的气息是他的错觉,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今天再找找。
一边找人他一边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念叨叨:“不去,你也不许去,再吃桃干你牙都要坏没了。”
阿蝉气嘟嘟地下了木梯,跑回了自己房间。
江归晚没去管他,几里外王府的吵闹声实在刺耳,一阵巨大的哄闹后,新娘开始坐上轿子,被人抬着在城内街道中逛上一圈。
新娘不是洛城人,老家不在这儿,王府老爷便说让她在城内走上一圈再回来,也算是圆了礼。
江归晚在城内来来回回找了十遍,却未发现一丝不对劲。
怎会如此?
洛城内每一个人他都用灵识探了无数次,他可以肯定这些人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人。
除非刚来不久的人。
近日阴气重,这些凡人一般都待在自己家里,因此城内最近没什么外人进来。
但也不是没有——比如王府今日要娶的新娘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江归晚再听那锣鼓声时心境便发生了变化。
可这名女子也不是第一天来,他却是昨日才闻到那股雪花清香。
江归晚没由来地产生几分燥意,谎称去给阿蝉买桃干,他出了门,在街道拐角停了下来。
就看一眼。
哄闹声越来越近,江归晚躲在人群最后,心念一动,整个洛城便毫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
天色也阴沉起来,那队送亲队伍却丝毫不担心天气变化,抬着新娘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路过拐角时,大风骤然停了下来,末端拂过喜轿,精准无比地从窗口涌进,吹起新娘的喜帕一角。
每秒的时间都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风也停了下来,不紧不慢扬起帕子,一点一点露出下面女子妆容精致的半张脸和白净小巧的下颌来。
明明还没有看见眼睛,江归晚却跟这辈子头一次见人一样,漆黑透亮的眸子倒映着蓝天,人群,还有轿中的女子。
一直到送亲队伍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恍然回过神,眼中多了几分温柔,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哟,这迎亲队伍还挺快,这么快就要回王府了。”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这王府少爷也是真性急,刚认识没两天就要把人家姑娘强娶回家,连人性情都不知道,这要是娶了个狐媚子可咋办?”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姑娘还是个求道的修士,生得又漂亮,听说还是个顶有天赋的,不过是来我们这儿游历一番而已,哪能看上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王家公子啊,我看只怕是有什么猫腻在里边儿!”
“藏有猫腻”且耳力甚好的容桑坐在轿中,将这些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仔细盘算着快到王府的时间,又开始期待起她要找的人已经到了宴席上了。
“哎,那是什么?又一队迎亲队伍?今天镇上有这么多人结亲吗?”
容桑耳尖一动,察觉到什么似的,掀开窗帘往外面一看,果然又有一对迎亲的迎面朝他们走了过来。
两队人马人数相似,穿着相似,连这轿子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
她皱了皱眉头,但看街道宽敞,不必绕道,便在一旁丫鬟的催促下放下帘子,没再说话了。
一旁的街坊大娘还在闲聊。
“是啊,我怎么没听说,哟,你看这八抬大轿,可不比这王府差啊!”
“对对对!还在扔铜钱呐!我们快过去!”
“快过去快过去!”
“轰”的一声,不知从哪儿撒出来大把大把的铜钱,铜钱落下的阴影将整条街道遮了个干净,也不知是谁家钱多得发烧在这儿散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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