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的温度更低,云桑瑟缩了下,竟想避开,末了还是没有其他动作。
之琰向来温和贴切,善解人意,她身子还好那时候,日夜守在他床边,喂药擦手,说话解闷。
之琰总说:下回别来了,会过病气的,我想你安康。
想着,云桑的眼泪越发汹涌起来。
她用尽了力气,想要抬起手,这时脖子一阵刺痛,像是被长针刺.入,紧接着,午时那会子的绞痛再次升腾起,来势汹汹,不再是小腹痛,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头发丝都像是被人大力扯住的生疼。
云桑痛苦的蜷缩了身子,眼帘无力垂下,鼻尖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无声无息的,这模样比被厚重积雪覆盖的草儿还要凄惨可怜,那草来年还能再长。
可人这命,只有一条。
她没看到徐之琰那样森冷阴鸷的眼神。
半响后,温润的声音再度传来:“云桑,你该死了。”
死人,还用神医作甚?
徐之琰眼瞧着一个本就奄奄一息的人慢慢僵冷了身体,才将那长针取出来,捏在指尖把玩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又笑着伸出捏针的那只手。
针尖儿一端对着榻上那双安宁闭上的眼。
这时门口处传来“砰!”的一声,急促而有力,好似惊雷,轰然震到心底。
云桑便是被这一道破门声给激起意识的。
方才她分明是病死了,现今却又能漂浮空中瞧见眼前周遭,她来不及惊诧,余光瞥见榻上的自己,右眼上竟插了一根有食指长的银针!
执针的,竟是她死前惦念万千的夫君,徐之琰!
怎么……怎么会?
此时一道震怒的熟悉声音传来:“徐之琰,你敢动她!”
云桑惊疑回首,瞧见门口挺拔而立的高大男人时不由更为诧异。
男人身形高挑,深邃的眸里凝着股冲天的怒火,面上冷峻漠然至极,身着一玄色衣袍,腰间垂挂的瓷白玉佩折射出刺眼的冷光,赫然便是她被蒙在鼓里,与之相处一年之久的……替身夫君。
姓祁,名昱。
被深埋心底的名字再次浮上嘴边,可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祁昱攥紧了拳,大步往屋里迈去,一双精深的眼从踢开门那瞬,便凝在榻上早已了无生气的女人身上,他声音沉沉,含着杀气:“徐之琰,你欺她瞒她,如今连她死了还不放过吗?”
“呵,”徐之琰淡淡的笑了一声,声音有气却无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倒是来得勤快。”说着,他慢悠悠的将那针取出来。
“与她沐云桑结契成婚的是我,她如何都是掌握在我手里,我要她死,她就得死,你一低贱替身算哪根葱?如今本世子病痛已除,还轮得到你来说教?”
他是在挑衅,专挑人痛处说。
祁昱脚下步子坚定,面上除了冷漠,便只剩下一抹不遮不掩的狠厉和波涛汹涌的杀意。
长针不知不觉已嵌入掌心,徐之琰的镇定自若开始撑不住,喘息急促了些便咳嗽不停,可那张嘴吐出的话却更变本加厉:“这种被你碰过的女人,我不要也不会给你,遑论在她眼里,你不过一入不得眼的冒牌货。”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日日差人来送补药,你那点东西比得上我这下了毒的养生汤?”
“这个女人日日感恩戴德的喝,仆从一般伺候本世子,你藏着掩着不敢说出口的,本世子唾手可得,甚至随意践踏,你说她贱不贱?”
徐之琰大笑起来,更似一种心底阴私得到满足的报复欲,他站起身,脚下虽虚浮着,可他清楚用什么来击毁一个人。
尤其是对这位顶替了他十六年的替身,什么风光霁月都是他徐之琰的!
祁昱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他的影子,他的奴仆!
祁昱在乎的,哪怕只有一页纸他都要毁掉,何况是沐云桑那么美好的女人。
这是夺走他东西的代价!
谁料刚要开口便被一拳头打得踉跄了身子。
几乎是嘴角鲜血喷薄而出的下一瞬,膝盖骨被人狠狠一踢,整个人不由得跪到地上,这还不止,后背一手肘压下,力道之大,无异泰山压顶。
压得徐之琰佝偻身子,双膝齐齐落地,跪在了床榻前。
祁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厉色骇人,他拳脚不停,直将人揍得死狗一般瘫在地上,才收了手,凛然转身,朝外一唤:“来人。”
很快进来几个皇宫侍卫打扮的壮实男子,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拖起来,为首的问:“皇上,此人罪不容诛……”
皇上?
徐之琰极为吃力的抬起头,血水不断源着嘴角滑下,他声音含糊到听不清:“你一被候府赶出去的泥腿子也敢称圣上?跑来……咳咳,来我候府撒野还想活着出去吗?来——”
为首那侍卫一脚狠踹在他胸口,“胆敢对当今圣上口出不敬!”
哪怕还未昭告天下,皇就是皇,容不得旁人诋毁半句。
“咳咳——”这一下,徐之琰直接被踹晕了过去,眼帘阖上时依惜能瞧见那抹刺金线的龙蟒条纹腰带。
祁昱别开眼,嗓音凉薄:“宣平候府世子徐之琰以假乱真,欺君罔上,谋害无辜,犯下死罪,不可赦免,送死牢。”
待到耳边清静时,悬浮于上空的云桑已然震惊得七魂少了六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