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的性子她了解,喜恶分明,这件事蕙心是受害者,他那里多少还能算好说话。若她不愿,文老爷亲自上门说情,谢霄那里过得去,亲王府怎么也会给文家两分薄面。
至于蕙心的婚事……南地这些人家怕是难了,不过向远嫁去,文家商铺遍及各地,有文家势力依仗,不攀门楣太高的人家,还不怕往后日子难过。
但此时在场几人都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只觉得她是信任依赖长辈。蕙心于是轻笑,莞尔道:“姐姐知道。”
“可……”她两指不断摩挲着袖口精妙的刺绣,低声道:“我实在不愿父亲母亲再为我的事奔走烦忧。这样也好——”
蕙心仰起头来,抿唇轻笑,眼神却很冷,“况且,我就要叫方三看着,我是怎么踩着她给我铺出的这条路,一步步走下去,活得比她还要好。坏我清白、毁我婚事,我若是匆匆远嫁余生潦倒,岂不是叫她快意?”
澜心登时心中咯噔一下——这别是堵着气,拿自己的后半生做筹码呢。
未心却眨眨眼,直直看着蕙心,问:“那若是世子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呢?以咱们家的家世,他不可能求娶姐姐为世子妃,若是日后的世子妃难为姐姐呢?姐姐真的甘愿吗?”
蕙心去捧茶碗的手一顿,低了低头,半晌没吭声。
锦心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又觉着头已有些疼了,胸口闷闷地发堵,忙往窗边走去。
可就这两步的时间,未心已经惊呼出声:“沁儿,你怎么了?”
“可是这屋子里太闷了。”澜心忙道:“快将窗屉打开。遣人去前头看看,母亲和姨娘们说完话了没有?”
蕙心仔细瞧着锦心的脸色,见一片煞白没有半分血色,忙道:“怕是今儿一日在外头累着了,又有这样多的琐碎烦心事。好了,那些事情沁儿不必放在心上,姐姐自有应对,你好好的,便叫姐姐放心了。来人,抬轿来送四姑娘回去吧,徐姨娘那边也知会一声去。”
澜心和未心都有些放心不下,蕙心索性叫未心也跟着去了,送锦心回去之后,直接便回自己院落,不必再过来了。
她再四说自己无事,但是人都能看出她此刻强颜欢笑。
虽不放心她这边,到底担忧锦心占了上风。未心几经纠结,还是点点头,先离去了。
徐姨娘听说女儿身上有些不舒服,哪里坐得住,忙与文夫人告了罪,起身先告了退,匆匆来见了锦心。
一见女儿,见她面色难看得厉害,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忙带着女儿回了自己院子乐顺斋。
锦心只是头越来越痛,胸口发闷而已,还不至于一倒下去无知无觉的。而且对她而言头疼不算什么要命的事,她还能思维清楚条理地避人吩咐婄云——便是今日隐在人后暗暗行事的那个婢女两句。
“上回去访半山观那道长,他说‘事事尽求尽知,只怕伤身。’我后来琢磨着,他是提醒我有些事情怕是不能长久记住,方家的事我好容易记起来,明儿若是忘了,我不问,你就不必提,再提醒我去半山馆一趟。再有,方家的那些事情你都写下来了吗?悄悄地,找个镖局,转两手,隐蔽些地送到京中温国侯府去,他家会好好用这些东西的。”
锦心快速地低声吩咐着,头脑飞速转动,仔细想着自己还有什么遗漏事宜,又猛地想起一件,忙问:“你手里有能用的金银吗?”
曾经威风八面的凤仪宫女官,如今却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上个月才被自家主子从大街上拎回来,在院子里做洒扫,哪里能有什么能用的金银?
婄云绷着脸着摇摇头,低声道:“您不必操心这个。”眼中焦急与担忧分明。
锦心便明白了,道:“我不操心,叫你劫富济贫去么?”
她思索了一番,她手里东西不少,但也不能擅动,怕叫管着的乳母疑心,再报到徐姨娘哪里,届时岂不麻烦?
仔细想了想,锦心道:“前儿绣巧与我说胡氏又从我的箱屉里拿了个不大起眼的纯金长命锁,你悄悄地,黑吃黑拿来,折出银钱用吧。我那箱屉里的东西,即便没个镶嵌,单是金子也不会薄了,足够用了。……你的功力恢复几成了?”
还真得叫婄云劫富济贫去了。
婄云低声道:“练得勤,约莫能有四五分了。您放心,光是这后街上那些人家,这四五分足够用了,不会叫胡氏发现的。”
锦心听了这才放心,甫一松了口气,没个事情做想头,又觉头痛得更厉害了。
卧在枕褥中,头一直闷闷得疼,若是个毅力不够的,此时只怕是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了。
婄云手摸着她的脉,心里七上八下地没个准。正这时,徐姨娘迎着文夫人派人请来的大夫进来。
匆匆从家里赶来的奶娘胡氏一把拧住婄云的耳朵,拎着她往外走,嘴里还骂着:“主子身边也是你能进的,不过是姐儿大发善心从街上带回来的野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牌面上的人了!姐儿厚待你两分是看得起你,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忍!婄云闭了闭眼:一切为了主子!
锦心在床榻上听着胡氏骂人的声音,扯了扯徐姨娘的袖子,有气无力地道:“姨娘,烦……”
徐姨娘回过头去拧眉厉声道:“胡氏!这也是你放肆的地方?还不滚下去,还是个孩子呢,担心主子才凑上前来,你骂她做什么?我倒说她不错,沉稳做事有条理,得了锦心的眼缘,还要叫她到锦心屋里伺候呢!我还没言语,你倒在这充起主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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