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次日是蕙心及笄,几人并未闹腾到多晚,便各回到院落中安睡了。
澜心怕赵婉与蕙心同住,二人晚上聊得晚耽误了蕙心睡眠,便强把赵婉拉到自己院里,躺到床上把嘴一闭,任由赵婉百般搭话也一声不吭,后来干脆把赵婉一搂一夹,赵婉动弹不得,又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最终还是气鼓鼓地入睡了。
次日一早,整个懿园都被唤醒,各个院落婆子们开始快速进出,锦心也早早醒来。
昨夜是难得的一夜无梦安睡,或许是因为锦心心中升起的那几分异感,昨儿晚上一夜安睡,未曾再梦见金戈铁马,自然也没有皇城故里、亲友逐别。
绣巧寻出文夫人命人统一为她们姊妹几人缝制的新衣,一色是玉白袄裙,袄儿是立领的,八幅的绫裙轻薄飘逸,上身翩然,裙角要坠上压裙佩,才不会使绫裙乱飞。
果绿色的对襟长衫,上绣的是时令花卉,扣子是珍珠点缀。裙袄大面上均是素净无纹,最为奢贵之处是袄领衫边上用金丝线绣着的暗纹,因不是大片滚镶,倒也不显得十分奢华。
细细的金链串着一块美玉垂在胸前,系上与衣裳上绣着的粉玉兰花颜色相仿的宫绦,就连荷包制式都是三位姑娘统一的布料花样。
头发要梳成小发包,戴上嵌碧玺玛瑙的四时青花钿儿,比着头上的尺寸打造出来的花钿十分合宜,发包后不用满贯,七挂并一、明珠起的金丝流苏垂在脑后,半数长发蜿蜒低垂,行走间流苏微动,甚是好看。
今日澜心、未心与锦心均是如此装扮,打扮得粉妆玉琢,年长的澜心、未心身姿亭亭,锦心年纪尚小,站在姐姐们身边却分毫不逊色,文姝晴见了欢喜非常,恨不得当场就把三个侄女都拐回家去。
不过在前头笄礼上,见到蕙心端然跪在庭前,眼尾被轻轻点上胭脂,衬得面若桃华,三加时戴上的点翠嵌珠发冠华美异常,是七凤纹样,正中一只凤凰昂首展翅,凤首上镶嵌着硕大殷红的一颗红宝,额前玛瑙明珠轻垂,衬得她气度愈发端庄雍容,叫人一见了便移不开眼去。文姝晴又恨不得上前挤开为侄女扶正钗冠的正宾,把那个离自己大侄女最近的位置抢来。
可惜那位正宾正是文从翰未来的老丈母娘,世家女出身,名满天下的云先生的夫人,在江南地位不凡。文姝晴幼时常听长辈拿她来与自己比较,敦促自己学习,心里对她敬畏早生,这会只能含恨咬着帕子不敢造次。
云夫人仔细地为蕙心理好钗冠,为她披上遍绣锦绣彩凤的大袖长衫,引她向父母行了第三拜。
而后置醴祭神,取字承训,锦心站在一旁静静观礼,眸中满是温柔光彩,注视着蕙心端然明艳的模样,胸中积压着的最后一分郁气散去,只余下满心的欢喜。
愿我长姐,此生康健,平安顺遂。
自有司捧出那一顶华美夺目异常的点翠七凤珠冠后,庭中诸多宾客便一片哗然,心中诸般猜测——无品无级,民间之女最多只佩五凤,即便是官门闺秀都不例外,何况文氏本是商贾门第。
如今这一顶七凤珠冠,起非逾矩?
然而今日正宾乃是云夫人,这位夫人出身世家名门,素有贤名,少时一篇《论礼》也曾名扬天下,最守规矩礼节。她亲自为文家长女加冠,若是文家此举逾矩,她又怎会继续加冠?
众人只得压下心中的惊疑,然后承训之后,竟又有一位面孔陌生的嬷嬷走出,向文家长女恭敬一礼,然后庄肃立在阶上,侧身而站,缓缓开声道:“秦王府太妃,赠文氏长女蕙心,羊脂玉如意成对、红珊瑚嵌珠镯成对、宫锦六端。”
旋即转身,向前笑道:“这珠冠算来还是昔日太妃行笄礼时何老夫人为太妃打造的,太妃亲口说了,如今转赠与大姑娘,才不叫宝冠蒙尘、珠玉失色。”
这可真是……秦王太妃是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意思袒露出来了,也明摆着表示,文氏长女便是日后的秦王妃。
这一年不到的日子里,秦王府上下虽在守孝当中,行事低调并不张扬,但到底是一方藩王,外界对秦王府空悬的正妃位置也是多有议论,世家贵女、京中门阀闺秀皆有被猜测提及,如今中了这个大彩头的,却是从一开始便没有被圈在范围内的文家长女。
虽然因为旧年那一桩糟心事,秦王与文家长女被牵上了关系,但当时只说是纳为妾室,而后秦王袭爵之后这事就再没有被提及,看两府也并无甚往来,众人只当秦王不认这个了,如今方家已倒,秦王得势,也没有人会揪着这个不放,文家姑娘自然是嫁娶无妨的。
众人都以为是两家撒手,没成想是这里憋了个大炮仗,就等今日一举炸开呢。
亲王正妃啊,何等尊位,便是素来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几大南地世家也不是没有惦记的,可如今这样打的一个彩头,却落到了商贾门户之女身上。
虽然如今尚在老秦王孝中,没有光明正大的定下婚约,可文氏女及笄,老太妃赐下昔日及笄时佩戴的七凤冠,简直没有比这更明目张胆的了。
太妃当年及笄能用七凤冠是因为与先秦王婚约早定,如今文氏女呢?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又不得不压下这些惊疑,满面堆笑地上前,试图与文夫人拉关系。
如今出了个亲王妃,文家可算是要不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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