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也懒得应付,见一大群人看似笑意盈盈实则来势汹汹,言语两句全把她当傻子哄呢,觉势不对立刻抬手捂住心口急促喘息两下, 婄云便慌张地扑了上来,伸手去探锦心的脉,口中还唤着:“姑娘,姑娘——”
“我心口闷得慌。”人一多,声音一闹哄,锦心是有些不舒坦,但也只是心烦加上略喘不过气,倒没有她表现得那么虚弱严重。
婄云手一摸上脉就探出底了,但旁人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把文家这四姑娘吓出病来了,又想到年前的传闻,三个五个互相对视两眼,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关心两句,人家身边几个丫头把人围得死死的,半点空没给她们留。
这一边声音一响,蕙心立刻便注意到了,忙唤:“阿沁?”她一时脱身不得,便推了推澜心,“快去看看,带沁娘到安静处歇息,咱们再坐半刻便归去了。”
其实她是见婄云还没有叫人过来请归,便知道尚无大事,还能耐下心来应付两句。
赵婉听了却坐不住,忙起身来踮着脚挤开围着锦心那边的人,进到前头去,握住锦心的手,见她背人冲自己悄悄一眨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要笑,强忍住了,与澜心一齐半搂半扶着锦心起身,澜心道:“咱们到那头亭子里坐去,好歹通通气。”
今日办宴的主家小姐也忙过来查看,道:“可要叫人请大夫去?”
“不必。”锦心吐出两个字来,脸色白了一白,有些虚弱的模样,把那小姐吓得够呛,忙叫了婆子来扶着锦心到后头通风的水榭里坐去。
等到了水榭中,外人退下,只留下赵婉、澜心并几个心腹,赵婉才嗔锦心道:“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怎地了呢。”
“她们一个个把我当傻子哄,都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来,若是套不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先避开。”锦心揉揉心口:“也确实是有些烦了,心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想歇一歇。”
婄云忙扶她到榻上半卧着,澜心有些担忧地望着妹妹,唤人送了一床锦褥来铺在榻上,道:“若实在厌烦,下次咱们就不来了,那起子人也是,一个个总想挖人家家里的事出来做什么?
不过是见大姐姐一朝定了王府的亲,她们心中有所不平,总觉着其中必有什么了不起的缘由。她们就盼着能从咱们口中知道大姐姐与秦王的事,回头一出去,整个金陵都该传遍了咱们姐姐与秦王未经婚许便私相授受了,没准届时去年方三没扣下来那屎盆子一使劲都结结实实扣到姐姐身上了。”
看得出她也是厌烦得很,赵婉哼了一声,锦心半靠着贵妃榻,眉宇间有些冷淡的懒散,悠悠念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赵婉念了两边,笑了,“可不正是这话吗?我以为沁妹妹才刚开蒙识字,未想原来已念到唐诗了。”
澜心见锦心面色缓过来些许,略放下些心,笑着打趣道:“人家身畔美婢为伴,自去岁春日起读书念词,唐诗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开春开始唱宋词,教得她院里几个小丫头都能唱两嗓子,我偶然听到一回,歌喉婉转清脆悦耳,曲子虽只是琴来弹奏,可我看婄云那两根弦一拨,倒胜过外头的十分了。”
赵婉听了来了精神,待要细问,外头有两个丫头捧着大攒盒果品点心过来,恭敬道:“我们姑娘打发我们给几位姑娘送些吃食。”
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蜜桔茶,澜心递给赵婉一个眼神,将方才那个话题略过,笑着道了谢,又与那丫头随口闲聊了两句,赵婉走到锦心塌边来,做样关心锦心身子。
蕙心也没多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面色并无甚变化,但主人家挽留的时候却也坚决告辞。
看出蕙心的不悦来,主人家眸色微变,却见蕙心转身之际似是瞥了一眼方才去围锦心那一堆人中的一个,穿着与她质地相近料子的衣衫,正是她的庶妹。
蕙心泡在这圈子里十几年,对各家人口都熟谙于心,又怎会看不出这个?
这一眼是轻飘飘的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主人家的笑意却登时僵了两分,未心徐徐上前缓声与她客套两句,若论于诗书字画上,文家几位姐妹还是未心最精通,自然对今日办着品诗宴会的主人家最为熟悉。
此时见她的面色,就知道里头怕有什么猫腻,客套之间眼角余光扫着,见澜心与赵婉一左一右夹着锦心缓缓走了过来,便笑着与主人家道了别。
待人走了,主人家才狠狠刮了庶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一改方才清丽斯文一身文墨儒雅的模样,目光狠厉,她庶妹缩了缩脖子,低头间牙关一咬,脸上有些凶戾,身上却俨然是一派畏畏缩缩的样子。
站在不远处的谢重华将这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暗暗摇头,再看文家姐妹几个相携而去言笑晏晏,各个身姿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只是……想到现在文家住着,江湖传言是户部尚书家二公子那位,谢重华指尖敲了敲朱红漆的亭柱,复又低头细细看着自己指尖上鲜红的蔻丹。
今日见,那文家三姑娘倒是个看似温雅实则爽快的性子,机敏聪慧,毫不亚于二姑娘。
文家这一水的出挑孩子,可真是叫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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