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可好,火力都被引到他身上了,这回不止是白勤,就连徐姥姥都道:“人家那是懂得照顾人!你不知道照顾妹妹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人家!再说了,咱们家寄月是姑娘家!你那‘体格’是什么意思?真是往北边走一遭,话都不会说了!得亏没叫你寻亲去,若是寻着了再住两日,愈发连词都分不清楚怎么用;了。”
寄月很不仗义地嘿嘿直笑,锦心胳膊向后碰了碰她,小声道:“替你说话惹上身的祸,你还在这幸灾乐祸,不大好吧。”
“拆练招式可不比比试,我又得收着打,最累了,平时才不答应他呢!今天他这叫趁火打劫!”寄月怨念满满,“好了,不看他们了,咱们继续看礼物,我给你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可不是,和锦心这一大包一比,徐姨娘和文从林那原本不错的礼物也不算丰厚了。
寄月兴致勃勃地向锦心献着宝,徐姥姥一开始还笑着听着,乐得见姊妹和睦,后来眼见寄月磨磨唧唧絮絮叨叨每样都要把来历说出来,并大肆渲染得来的有多困难,满嘴里跑马车,便坐不住了,到前头操持午饭去。
她一起身,白勤与苏惢娘便做不住了,纷纷跟了出去,徐姨娘也要跟去忙活,被白勤按住了,“姐姐不要忙活了,好生在这坐着,饭菜都是现成的,不过一个端来送往,用不着那么多人去忙活。”
徐姨娘忙道:“那叫他们来帮忙,左右他们也跟来了,等会还要吃一顿饭,干点活不算什么,都是素日里做惯了的。”
白勤无奈笑道:“虽然平日忙起来,咱们家也雇个婆子洗洗衣裳扫扫地,可也不到要人伺候的地步。我们到前头去,还有店里的女帮工,我们几个端个一两回便端回来了,你且好生坐着吧!就是他们要吃一餐饭,也没什么,咱们店里素日还要供帮工的伙食呢,叫前头多做一勺子饭罢了。”
如此,徐姨娘到底没说服白勤,被按在屋里听寄月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地将每一样东西的特色、来历。
如今屋里最后两个还算捧场的就是锦心和徐姥爷了,徐太素拎着两个儿子说去医馆里悄悄,徐姥爷听寄月说起地方风物特色来倒是颇为有兴致,途中还给寄月添了一会茶,叫寄月备受鼓舞。
总算是在午饭送进屋之前,寄月把那些东西都介绍完了,一大包袱包上系好,拍拍手对锦心道:“喏,这就是表姐给你带的礼物,你定会喜欢的,是不是?等下回表姐出去,回来还给你带礼物。”
她又拍拍锦心的肩,用满怀希翼的目光望着她。
锦心也确实很喜欢,东西对她而言倒不是十分新鲜的,她珍惜的是寄月待她的心意,对东西自然爱屋及乌,笑眯眯地抱着满怀的礼物,嘴甜地道谢,又把寄月夸了又夸,直夸成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
寄月恨不得把头昂到天上去!正巧这时白勤端着两碗菜走了进来,见状忙道:“徐寄月!快把妹妹腿上的包袱取下来!那些东西,多重啊,你也不怕把妹妹压坏了。”
寄月一个激灵,忙把包袱取下来,讪讪地揉了揉锦心的腿,锦心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沉,就是太大了,抱着有些困难。”
徐寄月嘿嘿一笑,不多时饭菜布好了,众人坐下吃饭,席间周嬷嬷进来一次,代底下众人行了礼道了谢。
白勤不由夸赞一句“大户人家的规矩”,等人走了,大家说说笑笑着吃饭,独徐姥姥望着女儿,端着碗,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第六十回 三对母女,人情百态;葡萄与……
徐姥姥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女儿变了”或者说是受了人的礼而感到失望。她只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女儿进了文府,小小一个孩子,却要学着伺候人, 是不是也是这样,时时刻刻, 谨慎周全、毕恭毕敬的。
她是不是见了一个人就要低头弯腰行礼, 或许作为一个小丫头, 比刚才那位周嬷嬷或者素日常跟来的绣巧、婄云、立夏等人都不如, 弯的腰更多,也会受许多许多的委屈。
当年徐姨娘刚刚进文府的时候,她成夜成夜地睡不着,想着女儿、念着女儿,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女儿在文府里好不好, 常听人说大户人家规矩严苛, 会不会被打板子、会不会没饭吃、会不会受人欺负。
她想得好多好多, 哭湿了枕头又哭湿了褥子,一夜夜地闭不上眼。等过了一个月, 好容易有了女儿的消息,女儿回家一次,换了身细软好看的衣裳, 在她跟前转了一圈儿, 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都是说处处好的。
还用帕子小心地包着一包钱,献宝一样给她,说给爹爹吃药,还说被太太屋里的嬷嬷看中叫到正院服侍……
女儿嘴里说着处处都好, 她看着女儿尖尖的小下巴,颤着嘴唇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在女儿临走前,伏在她膝上似是眯着的时候,她用篦子一下又一下地给女儿篦了好久的头发,久到膝盖上女儿的眼泪都干了,她能听到女儿匀称舒缓的呼吸声,也久到她满面泪痕干涸,张嘴时嗓音沙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来的许多年里,她逐渐学会了不自己去想,她要赚钱撑起这个家,要给丈夫治病,要养活儿子,还要攒够女儿的身价银子。
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把女儿接回家,没能让女儿嫁给一户离得近的人家,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又能够时常回家,小夫妻闹矛盾了,能有父亲弟兄去给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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