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娘说着,轻哼了一声,“我自认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能比秦赵氏那个心狠到能对孩子伸手的人的好上几分。两个小娃娃罢了,何苦来为难她们。至于那秦芳娘……用你姥姥的话说,何苦来呢。她一个外嫁女,能左右得了她娘?她娘做事怕是也瞒着她的,如此算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生生被亲娘拖累了,抬抬手也好。”
锦心便笑着吹捧道:“阿娘之心胸开阔豁达,普天之下是无人能及的。”
徐姨娘瞥她一眼,嗤笑着点点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啊,满嘴的甜言蜜语,林哥儿可千万不要学了你这个样子。……你三姐那日送了好些精露花水与我,还是交代立春转交的,第二日我才见到,满满一盒子,倒是吓了我一跳,改日你告诉她,都是家人,朝夕相对,不年不节的,送那么多东西看嘛。”
“阿娘您真不知道三姐的意思?”锦心歪头看她,徐姨娘道:“我哪能不知道啊?那就更不必了,我和你梅姨是多少年的老交情,用不着这些客套的。不过你三姐做事周全这一点是好的,可见生意场上磨砺人,你得多与她学学。”
锦心道:“我这不是有婄云和绣巧呢嘛,还有骆嬷嬷替我掌眼把控,我也不必操心那些啊。”
徐姨娘听了,怔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叹道:“也罢,这也是你的福气了。你那园子和庄子派了人去了?”
锦心神神秘秘道:“我自有安排,阿娘您就别问了。左右等冬日里,梅花开得好了,我要在园子里办暖炉会,请姐姐们一起去,阿娘您若是乐意,也可以同去瞧瞧。”
这回徐姨娘是顿了许久,方才缓缓道:“我便不去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左右你们姊妹四个好,你又是最清省不过的,我倒是不担心这些。真有什么,就叫她们当是你爹爹拿来弥补咱们母子三个的吧……”
锦心镇定道:“周姨娘是长辈,我敬重着她。”
徐姨娘摸摸她的头,“你素来不是省事让人会让自己吃亏的,这点我放心。只是就如你所说的,她到底是长辈,你还要敬她三分,若真有什么酸话传进了你耳朵里,你尽管与阿娘说。我与她可是同辈,论资历她又不及我,我也不惯着她。”
“好了,周姨娘好歹是个长辈,不至于放下身段与我这个做小辈的计较。”锦心挽着阿娘的胳膊,笑吟吟道。
徐姨娘却另有话说:“你不知道,自打你三姐开了铺子,你们姊妹几个都投了钱,年年有分红,她听着外头念叨铺子里的生意难免心动。上两年年底,外头送银子进来,大箱子的银锭,瞒得再紧也总有风声,外头传你三姐姐一年赚多少偶读传飞了,多少也有几个算得真切可信的。
她自己再一琢磨分到你们每人头上的,这两年攒下来,怕是够在城外置庄田园子了吧?她能不眼红吗?人心啊,最怕的就是不平,姊妹五人,你们四人占长,合起来做这生意的时候她生出来的还不省事呢,可她能这么想吗?心里头一旦不平了,便会生事端。如今你得了庄田,旁人也罢,最怕她心里不平有想法,再闹出事来。”
锦心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撒娇似的道:“我不是有阿娘呢嘛!”
“好好好,你有阿娘呢,阿娘自然不会让这些事情扰到你。”徐姨娘被她蹭得眉开眼笑,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我们沁儿啊,就好生生地、健健康康地长大,天大的事情,有阿爹阿娘呢!”
锦心搂着她的脖子笑着抬眼看她,一双清凌凌又水润润的杏核眼儿弯弯的,任谁看了不赞一声有灵性?
抱着自己的女儿,徐姨娘只觉心里满满当当的,一面轻拍着锦心的背,一面低声道:“阿娘这辈子啊,就你和你弟弟两个指望,指望你平平安安的,指望你弟弟能有出息,咱们娘仨啊,一辈子都好端端的。”
过了好一会,锦心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徐姨娘就笑了,笑得眼儿也弯弯的,母女俩儿眉眼生得极像,笑起来的样子也有几分相似,只是锦心偶尔流露出的是疏冷威严或者懒散恣肆,而徐姨娘只要笑起来,必然是温和柔顺的。
因出了这件事,府里的中秋也是过得没滋没味的,倒不是大家还纠结着,只是文夫人病了,云幼卿有孕在身,蕙心手伤了,这三个主理内务的顶梁柱一下使不出劲了,中秋过得自然也算不上热闹。
好在出了八月,文夫人便“康复”了,重新打理起家务来,正是这个月,家里受了朝廷赐下的定礼。
使众人惊讶的是,宫中赐下的并非是“御赐造定礼之金”,而是按照规格备好的定礼,包含金五十两、珍珠十两、花银四百两、各色苧丝四十匹、大红罗二匹……金花胭脂二两、铅粉二十袋计十两重、北羊四牵……酒八十瓶、圆饼八十个、末茶十袋等等。①
金银珍珠、布匹脂粉、牲畜茶酒应有尽有,甚至那些牲畜都是活物现从京赶来的,不只文家,秦王府太妃亦十分震惊,旋即便是狂喜。
这足以说明,京中对秦王府的看重。
赐婚的圣旨也在当日宣读,引得半个金陵侧目,随后没多久便过了大礼。
纳征前一日,蕙心在文府中领受了王妃金册并皇室赐下的凤冠霞帔,锦心身体尚未痊愈,文老爷舍不得她大太阳底下跪着陪伴受旨,她又想看热闹,便叫她在府内正厅里挨着窗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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