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文家人已经听了太多年了,锦心转过年便十岁了,眼见将到金钗之年,这身体却迟迟没有起色,他们这些长辈即便早已做好了她此生不议婚、不外嫁的准备,心里却总是有些难受的。
这外头的风言风语,有时候传起来伤人啊。
文夫人在心中无声地叹息,面上倒是看不出来,笑着道:“好了,也折腾了一日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上午林哥儿过来,在这歇了午觉才走,他四弟还没醒呢,本来我说叫他留在这儿等着,可翰哥儿进来了说带他到外书房去,房才人我叫人问,他也是刚回去的。”
徐姨娘便道:“太太费心了。”
一时起身告了退,锦心要回园子里,徐姨娘本想叫她到乐顺斋去,晚上一块用膳,但见锦心有些疲惫的模样,还是叫她回去了,又打发周嬷嬷去送,锦心今日出门没带卢妈妈她们,身边伺候的就是婄云绣巧两个,在外头一直跟着徐姨娘走也没什么,这会回了府中,徐姨娘反而不放心了。
锦心未曾推拒,向她欠了欠身,便起身走了。
漱月堂里暖炕自打进了深秋便总是烧得暖暖的,小安一直跟着婄云办事,如今行事也颇为沉稳周全了,这会备下了驱寒的姜米茶,另有热热的紫苏汤随附着蒸糕点心奉上,锦心不大有胃口,叫婄云绣巧下去吃东西去,意在支开她们。
二人略感无奈,倒也没非要比着她多用些东西,左右再过些时候便要进晚膳了,这会叫锦心吃多了点心也不好。
婄云吃东西的速度很快,绣巧一眨眼的功夫紫苏汤就下去一半,然后蒸糕的碗也空了,剩下的紫苏汤也下了肚,叫绣巧目瞪口呆:“你这么急做什么?作死啊,从外头回来一肚子的风——”
“我不放心姑娘,得回去看着去。”婄云用帕子抹了把嘴,拍了拍她的肩,“你慢慢吃,不着急。”
绣巧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才嘟囔道:“道理放到别人身上倒是一套一套的。”
正屋里,婄云小心地解下了身上的荷包,将那条手绳取了出来,另外还有一颗殷红殷红的玛瑙珠子。
第八十四回 我此生绝不负她,否则叫我……
“所以按乘风的话说, 这玩意还是个消耗品?”锦心指尖捏着那颗殷红殷红的玛瑙珠,转过来细看,其上也有些隐秘繁复的符文, 倒与她原先戴的那两颗有几分相似,细微处微有不同, 大体却是相似的。
婄云道:“正是, 按乘风道长所言, 这珠子乃是做安魂定魄之用, 随身携带能够温养精神安定魂魄,相传乃是前朝所遗之物。原本那颗失了色的您已随身戴了两年多,如今已失了效用,可以用这一颗替去。这两颗珠子随身带着还能顶四年。四年之后,诸事皆定, 便不必再担心这些了。”
锦心一愣, 随手将那颗珠子放下, “他原话就这么说的?”
“就这么说的, 多一个字没有。”婄云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 锦心不由伸手摸了摸下巴,“从前怎么不见他这般惜字如金。”
“总算是与咱们喂了一颗定心丸。”婄云将软毡往锦心膝上掖了掖,旁人看不出来, 但锦心能看出她眉眼间久违的几分放松。
事实上, 今日徐姨娘与锦心离去后,她悄悄转回屋里的时候,乘风似乎早有预料,就坐在那里斟茶等她。待婄云表明来意后,他淡定地看了那颗珠子, 然后对婄云说出前头那番话,当时一听,婄云便松了口气,只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掉回了肚子里。
“惟愿四年之后,真能如乘风道长所言,诸事皆定。”婄云道:“这些年您的苦楚磨难也受得足够多了。”
锦心看着她,笑了一下。
今年文府的年过得足够热闹,年下节礼往来比往年更繁琐出十分,文夫人忙着操持这些人情之事,拉着几个女儿跟着历练,锦心纯属在旁凑数的,蕙心澜心未心能言之有物侃侃而谈,她就坐在一边点心果子满脑放空。
天冷,文夫人屋里的暖炕也是烧得热烘烘的,尤其今儿锦心来了,文夫人周全地交代小丫头在炕角里坐褥上置了凭几搭了软毡,小巧的梅花式边几上摆着个黑漆烩彩大攒盒,盛着各色干鲜果品茶点果子,再沏一壶酸香浓郁的香栾蜜,倒不似是来听课的,活脱脱是又一个安乐窝。
锦心不耐烦听那些人情往来礼仪打点之事,倚着凭几坐了没一会便觉着头脑昏沉困倦,将软毡往身上卷了卷闭目假寐,蕙心原本正与未心低声交谈,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这边,言语猛地一顿,随即无奈地摇头笑了,“就知道她是听不进去这些的。”
文夫人也回头去看,见锦心闭着眼睛,便笑了,也有些无奈,叫婄云:“给你家姑娘把毯子盖好了,叫她来就是来睡觉的。”
“好了母亲,沁儿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澜心道:“能过来就足够给您面子的了,前儿我去瞧她,卢妈妈、骆嬷嬷一群人围着她,就想求她抬步动身出去走走呢。”
文夫人听了笑着摇头——其实锦心的身子什么样她不是不清楚,真叫锦心跟着在这些经济人□□务上上心,那是免不了耗费心神的,偏生锦心却是最不能耗费心神的那个,若因这些事惹得锦心又病了,便是文老爷不说,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但若是不叫锦心,只教导另外几位姑娘,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未心已经长大,她只怕落下锦心叫婢仆间有议论,锦心的情况不同,在下人口舌间,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格外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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