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瞧瞧你。”锦心扶着婄云的手下了马车,拉住要拜下去的绣巧,“要做新娘子了,不要拜。”
婄云帮着锦心架住绣巧不叫她跪下去,周嬷嬷忙在旁道:“姑娘快进院、进院里说话。”
绣巧回过神来,也忙道:“姑娘快请进,嫂子与我一大早就将院子里打扫了一遍,只是东西多,还是显得乱得很,姑娘不要嫌弃。”
锦心笑了,“收拾得多干净啊,你几时竟如此谦虚了?”
周家大嫂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她不在府里服侍,只专心在家操持家务,并未见过绣巧或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主子,听到锦心夸收拾得干净又是欢喜又是不好意思,只是见锦心如此温和平易近人,一直提着的心到底松下了。
等锦心在绣巧屋里坐定,周嬷嬷拉着几个小娃娃进来给锦心请安,锦心从婄云那摸出钱袋来,一人一个小巧的小锞子,“拿去买果子吃吧。”
周嬷嬷又叫孙子孙女们谢过了,又一一拉出去。绣巧将新备的茶碗涮净,小心沏了一碗热茶来。
“听婄云说姑娘近来身子好些了,这两日没用药,能饮些茶水。”她有些赧然地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见谅。”
锦心入口只觉茶香清润,不由笑道:“才说你呢,你这劲又上来了,空谦虚,几时成这样子了?”
绣巧无奈道:“这可不是谦虚,是实话。”
锦心察觉出不对来,咳了两声,“我不会是把荀家给你的聘礼茶喝了吧?”
绣巧羞涩一笑,锦心忙道:“这像什么话!”
“您就吃着吧,茶叶不就是给人沏来喝的么,不过一罐子茶叶,算什么的。”绣巧笑道。
锦心无奈扶额,暂且将此事按下不提,主仆二人坐下叙话。
绣巧握紧了锦心的手,在锦心身边十几年,对她而言锦心身边比家里更像是一个家,她舍不得锦心、舍不得婄云、舍不得卢妈妈和骆嬷嬷,舍不得漱月堂里的每一个人。
如今临要出阁,有对未来的期许、能觅心上人的欢喜,又何尝没有对这一切的不舍。
“主子……”她难掩泣音,低低地道:“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许耍脾气不肯吃药针灸,要听闫老和婄云的话,您要高高兴兴的,只要您每日高高兴兴的,奴婢心里就高兴。只要看着您欢喜,奴婢怎么都欢喜。”
锦心反握住她的手,半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荀平会对你好的,但他若有叫你不合心的地方,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无论何时,你还有我、有我们呢,我们谁都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绣巧也不知是懂了没懂,只用了点了点头,眼圈儿湿润着,锦心用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眼泪,绣巧忙要侧头避过,锦心道:“别躲,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今儿我给你擦一回眼泪,有什么的。”
绣巧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滚落,被锦心这样一说,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了,锦心只能不断给她擦着。
这日过后,绣巧便不能再出门了,婚期将近,锦心也没能再多去看她,闫老新给她换了方子,她每日被汤药灌得晕晕乎乎的,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睡,清醒的时候都少。
文老爷、文夫人与徐姨娘见了颇为忧心,华心恨不得自己生根就长在锦心院里了,闫老却道:“这是一剂猛药,却能最快地弥补姑娘的元气亏虚,且叫姑娘如此睡上一段时日吧。”
这方子他有了许多年,但从前锦心常有昏睡不醒的时候,他怎敢给锦心用这个药,也就是仗着如今锦心的梦魇之症有所好转,才敢拿出这个方子来用。
闫老不愧是老江湖了,这方子确实管用。
锦心如此昏昏沉沉地睡了约有半个来月,四月里头停了药,身子竟真有了些好转,直把徐姨娘她们喜得什么似的,闫老也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除了绣巧出嫁之外,这年对锦心来说最值得上心的事情就是西境兵事了,贺时年三月动身回京,没过两个月,京中飞鸽传书来,西征将领人选朝中已经有了定夺,除了承恩公并几位老将之外,太子如愿得以随军亲征,贺时年自然随行,护于太子左右。
按说那边的一应布置都是完全,这一仗在朝中人看来是凶险万分,其实里头水头多大也只有锦心与贺时年知道,何况如今还有个明目张胆要“叛国”的萧嘉煦蹲夏狄等他们呢,这大军一路只会势如破竹,天时地利人和,均在瑨军。
但许是年岁到了的缘故,掐指一算,两世下来,锦心也是五十余岁的人了。贺时年要随军出征,她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或者从前的每一次,贺时年出征,锦心都放心不下,只是那时她得强抑自己心中的挂念不安,如今不必顾及其他,心中所思所念的都只是一个贺时年而已了。
哪怕知道他此行必是平安大吉,她也顾念不已,或许这些挂念担忧不只是这一回的,还有从前许多许多次,送别贺时年之后强行压抑在心底的,天长日久积攒下来的。
如今一朝得以放松,竟然全部爆发了出来。
锦心今年的身子略好了些,徐姨娘心里盘算着乘风春日里“说”的话,虽然舍不得,却还是咬着牙送锦心去了梅园。
这回她忍不住跟了过去,留下一个听闻大军出征在家摩拳擦掌只恨自己晚生数年的文从林在家跟着师父勤学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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