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次想和荣钧聊聊他和廖莹之间的过节,但荣钧不愿谈,每次都打个马虎眼搪塞过去了,这次也不例外。
知春是个不求甚解的人,上辈人的不愉快更不会长久盘旋在她心上,只要荣钧对她好,她的日子就能四平八稳地过下去。
幸福的生活大多平淡无奇,工作、休息、看电影、下馆子,定期休假、旅行。人们有事没事给自己找些乐子,充实着幸福感中的无聊。
知春和荣钧不止玩这些,他俩是那种可以彼此深入聊一聊的夫妻,关于生活定位、未来计划,或是彼此工作上的一些疑难问题。知春对自己不仅能够当一个聆听者,而且还能给出合适的建议感到高兴,她的观点很多都提炼于荣钧以往的总结,当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聊得多了,难免会碰触到一些敏感地带。
某次聊到时下热议的剩女问题,知春扫了眼大伙儿对剩女的定义,拍拍胸脯自我安慰:“幸好我在三十岁之前嫁了,不然也成剩女了。”
荣钧便开玩笑说:“你不觉得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
知春嘴上当然不肯承认,心里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遇到荣钧,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孤身一人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许找不到像荣钧这样体贴知心的伴侣,错过荣钧,怎么说都算是一种遗憾吧。
他俩都对彼此的过去有着无法泯灭的好奇心,也曾意意思思地互相试探过对方的情史。
知春没怎么犹豫就否定了:“没有。”
根据她从小说里得来的经验,回答“没有”要比回答“有”省事得多,“有”的后面总会尾随而来许许多多追加问题,即使不是在今天,也会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它们不怀好意地从角落里冒出来,时不时吓你一跳。
她和杨宇的过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人的想象力在对待这种事情上往往喜欢往坏处发展,且极易引出不必要的猜疑和妒忌。
基于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矢口否认,反正对方也没办法查证。
荣钧的回答也是没有。
他俩说话时,眼睛都是注视着对方的,知春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否合格,但荣钧很镇定,有点过于镇定了,她打心眼里不信,但她也没有追究下去。既然她希望荣钧给自己豁免权,那么她也得相对公平地付出代价。
后来知春觉得这种试探虽然刺激,但终归无聊,且充满不可测的危险性,于现实生活没什么好处,日子过得好不好得看接下来的发展,而不是取决于过往,此后她再没提过类似的话题,荣钧的想法大约和她差不多,他们没再玩过第二次。
结婚头一年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婚姻生活的第二年才开了个头,有一天,容韵忽然登门造访,她的神色看上去为难极了。
“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妈妈她,坚持要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我怎么劝都没用。”
03-宿怨
荣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知春从来没和妈单独相处过,她应付不来的!”
荣韵倒也能理解:“我知道,我也劝过妈,但她听不进去,非要来。小弟,我的意思是,让妈过来住上一小段日子,等她这新鲜劲儿一过去我就把她接走。”
荣钧还是不松口:“她住过来种种不便,太麻烦了。”
“不麻烦,陈阿姨会跟过来,白天不用操心,除了晚上需要你们搭把手……”
“姐!”荣钧打断她,“你还是让陈阿姨多带妈出去散散心吧,她老闷在屋里容易胡思乱想!”
荣韵微微嗔责:“她是你妈妈呀!”
荣钧低头不语,但毫无妥协之意。
知春对廖莹没多少好感,但荣钧的态度有点蛮不讲理,让她坐立难安,她几次想说点什么表个态,以防荣韵以为是她这个儿媳在背后作梗,但那姐弟俩并无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她只得始终旁听,忍着不插嘴。
荣韵叹了口气,又瞟一眼知春,欲言又止的神色,知春识趣,起身说:“热水快没了,我再去煮一壶。”
知春进厨房,把水壶灌满,插上电,守在一旁候水开,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客厅里的动静。
荣韵说话声音低,知春只断断续续听到一句:“妈都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你对她再有意见也该……”
电水壶轰隆隆的喧嚣淹没了外面的交谈,也淹没了知春的思绪。
荣韵最终没能说服荣钧,怅然走了。
晚上,两人沉默地躺在床上,荣钧眉头不展,忧虑重重。
知春说:“就让你妈妈来住几天吧。”
荣钧没有像对姐姐那样冷冰冰的,但依然摇头,显出几分倦意:“算了,我妈习惯在我姐家住了,她身体不好,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隔了两天,知春接到荣韵电话。
“妈一直不肯好好吃饭。”荣韵很忧愁,“她还是想上你们那儿去。我也知道她这样有点胡闹,可妈的脾气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荣钧说。”
知春头脑一热,忽然就冲口而出:“那就让妈妈搬过来吧。”
你放心,妈不会住很久的。“知春也被自己的“义举”感动了,放豪言道:“她也是我妈妈嘛!”
她初为人妇,心里难免存着点儿想表现贤惠的私心,这无可厚非,不过还有一个更隐晦的目的却无法向外人道——她想搞明白荣钧和廖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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