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和……她照顾的人之间会产生很亲密的关系吗?”
“会啊!如果彼此有足够吸引力,上床都不是不可能。”
知春直起腰来。岑慕彬一脸戏谑地盯着她:“你在担心?”
“不,他不会。”
“你以前也觉得自己不会。”
知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他现在有很多话都不跟我说了。”
“那你应该觉得轻松才对。”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滋味从喉咙口一直灼烧到体内。岑慕彬的警告没错,这种洋酒劲道十足,但她还是固执地想喝。他只给她倒了小半杯。
岑慕彬慢条斯理啜饮手中的咖啡,眼睛微眯着,却紧紧盯住知春:“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没有。”
“从来没有?”
“没有。”
岑慕彬倾身靠近她一些:“知春,人可以不完美,但对自己至少应该做到诚实。”
知春转过脸去,又慢慢转回来。
“好吧,其实我考虑过可能性。”她闭起眼睛,“我还幻想过他和姜岚在一起生活,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对不对?有好几次,我回到家里,看见他俩在一起很默契的样子,简直像生活了多年的夫妻,而我成了横插进去的第三者。”
岑慕彬默默倾听,不发表意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以为对我来说会是种解脱。”知春睁开眼睛,“可当我看见他们在一起很和谐的那种情形,我忽然感觉到很深的妒忌,连我自己都不懂怎么会这样。”
她带着困惑的眼神看向岑慕彬,好像他能解救自己似的,但岑慕彬的目光很快从她脸上挪开了。
“我知道我没资格质疑他们,”她顿了一下,“但我还是妒忌,妒忌他们之间那种默契……也许,如果他们不在我眼前,我什么都看不见,会觉得好受些。”但或许,所有这些都是她心虚自责的产物,如果她始终心无旁骛地守着荣钧,也许还是会有苦闷的时候,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矛盾。
“人不可能同时凌驾于两种状态,知春,你的生活越来越像演戏,你确实该考虑一下离婚的可能性。”
“然后呢?”知春看向他,似笑非笑,“一心一意做你的情人?”
“这取决于……”岑慕彬的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仿佛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知春心里泛起冷笑,她想到岑慕彬那个令他骄傲万分的女儿,还有虽然名存实亡,却有着显赫资产的妻子,他不会离婚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他们的交往从头至尾都没把离婚考虑在内。
当然,这不妨碍无聊时讨论一下可能性。“再说,离了婚,荣钧怎么办?”知春沿着思路深入下去。
“你不是说那看护对他有意思么?”
“但如果只是我在瞎猜呢?也许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或者,即便她现在对荣钧有感情,将来的某天忽然厌烦了想离开他呢?”
“那也是你们离婚以后的事了——知春,你操的心实在太多了。”
知春有点激动:“我没法不操心!荣钧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她猛地捂住脸,“天哪!我都在想些什么呀!”
岑慕彬放下杯子站起来:“别想了。越聊越沉重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干燥的林间不时传来鸟鸣,四周更显寂静清幽,午后的阳光在树叶间闪烁不定。
这是离岑慕彬家不远的一片园林种植区,紧挨着针叶林的是乌桕林,再往前是鹅掌楸、三角枫,齐齐整整的一块连着一块,时值深秋,落叶满地。周边山峦起伏,但山都不高,是江南常见的那种小土丘。
岑慕彬紧紧牵住知春的手,两人踩在厚厚的松针枯叶上,清冷的秋意悄然围拢过来。
“这地方真安静。”知春轻叹。
“不是游览区,很多人不知道有路可以直通这里。”“你怎么发现的?”
“开车乱转,然后就瞎闯进来了。”
知春笑:“你好闲。”
“不是闲,是寂寞。”岑慕彬顿了一下,又说,“我在这里拍过很多照片。”
知春恍然:“啊,原来是这地方。”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乌桕林,来到鹅掌楸的林间。
知春仰头看:“这种树的叶子多好玩啊,像一件件背心!”
“所以它也叫马褂木——站着别动。”
几根松针掉落在知春发间,岑慕彬小心地将它们一根根挑出。他神态专注,仿佛在处理什么大事,知春忍不住笑。岑慕彬挑眉:“笑什么?”
“笑你的表情啊,那么认真……其实,你也可以是个好丈夫。”
“嗯,如果给我机会的话。”
两人继续朝前走,知春感觉,岑慕彬抓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他们登上了一座小山丘,触目所及,是山下密密麻麻的楼宇,蘑菇似的紧挨在一起。
太阳被一片云层遮住,山风凛冽,知春缩了缩脖子。
“冷吗?”
岑慕彬伸手去解外套扣子,知春忙拦住他:“不,我不冷。”她指指山下:“站在这里看下去,人是不是挺渺小的?”
“人在哪里都很渺小,无论是空间维度还是时间维度,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那以后谁会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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