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快要抓住陈深的手,但陈深偏偏没有递出手,任由自己的身体如同风筝一样往后坠。
在身体仰下的前一秒,陈深的冰冷的眼睛仿若恢复了光亮。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手背的太阳,嘴巴张开,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而后这三个字便被高空吞噬。
楚重阳睁大眼睛,血混着泪往下流。
一股勃然的痛苦从骸骨的每个角落传来,她压根没有犹豫,直接攥着手里的长钩往下跳。
冰冷的风包裹而上,楚重阳在混乱中抓住咫尺之近的陈深。
长钩挂在了悬崖端横亘的树上。
树干越来越弯。
楚重阳拽着陈深的手越来越抓不住,血和雨混合着往下滴,陈深的手不断往下滑。
“陈深...”
楚重阳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裂开。
“求你了,求你抓住我,我撑不住了...”
树干往下弯动*,他们两个人又往下坠落,掉在下一段树干上。
“陈深!”
楚重阳哭得喘不过气。
“别放手!求你了!别放手!”
“说好了一起活着走出去的!你没有资格替我选择!”
她声嘶力竭。
“我不想拯救什么破漫画,什么漫画作者,我不想做什么主角,不想出生在楚家,所有的牌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所以...”
楚重阳用力攥住长钩,耗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求你别放手。”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楚重阳手里的温热似乎又一点一点回来了。
她兜里的笔杆往下垂落,掉进了浓郁不可见的海里。
笔杆落入海的那一刹那,楚重阳眼前仿佛闪过了一些晦暗不明的记忆。
她看见有个女人笑着在桌上作画,女人长着赵玫的样子。
赵玫的身前站着老道士和小女道。
“谢谢师兄师祖来给小深过生辰。”
赵玫把手中的画纸递给小女道,女道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把画纸塞进去。
“师祖,这画纸有什么用?”
“保平安,降波旬。”
“那我画的便是小深的守护灵了。”
“画中灵,画外人,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小女道缓缓点头。
“相互纠缠,相生相息。”
画面一闪,雨水盖过赵玫的笑容,落在了失意人的窗头。
桌上全是酒水,陈港用笔不断地在线稿上涂黑。
“希望,希望,希望就是娼妓!就是酒水,都是假的!”
陈港盯着画纸上的陈深。
影子从失意的窗头爬出,从雨水的寒气爬出,从熏人的酒气爬出,在陈港的耳边呢喃。
‘杀了他,你就解脱了。’
‘都是他的错。’
“我想杀了他...可他也算是我的孩子...”
陈港的眼里有迷茫。
桌上摆着的他刚刚画完的线稿。
画里的赵玫正在小心翼翼地给陈深的画中灵勾画图像。
陈港便也借着酒气画下去。
“希望,希望...总该还是有的...”
他身后的影子跟着雨水一起往窗下落。
他在线稿里构图,把赵玫手里的画中灵画完。
画完后在纸张旁边写上了几个字。
‘重阳’。
‘第二个太阳’。
“救救我。”
陈港画完后又被影子埋没。
“救救陈深。”
他悲痛地哭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影子卷着他往时光后头走。
一天一天过去,他桌子上的酒也越来越多,影子把窗户埋得看不见光亮。
哭笑声逐渐变成了沉默,陈港脱下眼镜,拿起了一个全白的面具套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下哭笑不分。
全都掩盖在了浓郁的影子当中。
面具森然地只露出缝隙,影子托曳着陈港的手往画纸上拉。
画里的陈港推下了赵玫,把锦囊从年幼的陈深手上抢走,然后扔进了火堆里。
小陈深蹲在地上,周围的影子绕着他,露出戴着面具的獠牙。
雨不断地从天上掉落。
树干便也不断松动,楚重阳哭得喘不过气,就感觉有人在拽*着她的灵魂往外拉。
笔杆在海里烧成了火,烧得所有的影子往后退。
陈深睁大眼睛,用力拽住楚重阳的手。
“重阳...”
温热从手里传来,往血里交融。
听到陈深熟悉的声音后,楚重阳哭得更凶了,整个人直接弓了起来,手从长杆上逐渐滑落。
“重阳,别哭了。”
印着白色太阳的手背紧紧拽住印着黑色太阳的手。
“他妈的我没哭!”
楚重阳哽咽着眼睛发红。
树干没再支撑住,不断往下落。
手也不断打滑动。
“抓紧我。”
楚重阳的声音响在了风中。
“相信我!”
“好。”
陈深点头,血从侧脸滑落,眼睛却温柔得像是灌进了海水。
楚重阳松开手,两个人的身体往下掉落。
陈深用力把手往下拉,楚重阳撞进了他的怀里。
冲入海水的那一刹那,笔杆化成的火从深海里喷涌而出,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盛开,把他们两个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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