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瞒住别苑内的纪家人。
要是纪家家主知道来龙去脉,八成会把私联羌人的罪名全推在她头上。她带的随从不多,苏复再做个伪证,污名就会永远缠上昭和长公主的名字。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翠岚,你快离开此地!”
她听得苏复低声的喊叫,抬起头,苏复朝她所站的位置冲了过来。
而顾仪站立的地方,为了方便探查羌人的动态,是高台边缘。
其实高台也不算太高,摔下去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是暂时晕厥,失去移动能力。
然后苏复就会按照他本来的计划,点燃黑火的引线,将羌人、纪家、顾仪一起送进黄泉路。
事后的结案也会很完美。
苏复设宴此处,宴请纪家与昭和长公主,没料到羌人在此处埋了黑火,在仓促爆炸时,他拼力一搏,最后杀死了罪魁祸首临涂释比。
因失察之罪与愧对陛下,苏知州自请辞官,与其妻一同归隐,再不必担忧哪日会有人揭开他的旧案,会有人揭开他夫人的贱籍,惊扰他的生活。
杀死为祸一方的羌人,是他对百姓的道歉,对往日里他被胁迫做下的恶事,对佃户们的血泪,对他曾经炽热的心,画下最后的句号。
这是苏复精心策划的局。
苏复没有露出笑容,他打算看着局中的一切,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拧住了他的脖颈处。
——在苏复冲刺的刹那间,岑观言心下一惊,手比思绪更快,一只手扭住苏复,另一只手去拉住在边缘摇摇欲坠的顾仪。
弄影才从呆滞中缓过来,奔向高台的边缘。
顾仪将倒未倒,那一刻尤其的漫长,眼前的一切被放慢,慢到她能看清楚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
弄影在奔向她,紧张与愧疚交织。
苏复在等待,等待平静的解脱。
岑观言控制住苏复,另一只手还差一寸,就能抓住她的任何一个身体部位。
他焦急地将手往前递过去,拼命想把她拉起。
随后,翻飞的裙摆从高台边坠落,蹁跹得像春日的蝶,无声地扑向地面。
岑观言魂不守舍,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落下那一瞬,顾仪的脸。
先前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像庙里许多人参拜的佛,俯视着做局的人和局中的人,却还要更凉薄些。
即便岑观言知道,长公主的心也是热的,偶尔也会被这样的冷淡搞得不知所措。
而坠落那一瞬间,她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宛如正午的牡丹,迎着烈日刺眼的光,一瓣一瓣地开,还占尽了满园的风情春色。
岑观言突然读懂那个笑容的嘲弄与自白,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第19章 迎风
预料中的疼痛如期而至。
虽说高台并不算太高,顾仪还调整了落地的姿势,撞击地面的力量依旧很大,带来的痛感也很明显。
穿云先前便在宴厅外等候,此刻急急忙忙赶来,把顾仪扶起。
“主子怎的又如此!”穿云平日里的冷静沉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焦急地喊来侍从,把顾仪搀扶到空闲的屋室里。
顾仪微微地喘息着,低垂着头,艰难地挪移。
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
忽然她用余光瞥见一位面熟的纪家子弟,想必是坠地的动静引起了宴会尚酣的众人的注意,被纪家主派出来打探消息的。
到了偏厅的玫瑰椅上,她靠在舒适的椅背上,一言不发。
穿云难得如此多话,一个劲地数落:“主子您又以身犯险,奴婢们也会心疼的。您说过要养好身子的,以后还要送叫月嫁出宫去。”
她的声音愈说愈小,最后带上了哽咽的哭声。
“穿云,这次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苏复竟下如此狠手,本宫回京定要参他一本!”
顾仪捂着胸口,略显狼狈地窝在长椅上,说话也像飘在天上的云,落不着实处。
“长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何方歹人如此大胆,敢加害殿下?”
门口传来纪家主的扬声所言,他迈步进门,话语带怒气,听着倒真像是为了顾仪受伤一事气愤填膺。
“纪家主,放出去的狗伤人,不该管上一管吗?”
顾仪语气冰冷。
纪家主:“既然是狗,殿下又何必在意呢?”
“纪家主,您这条狗抓得不够牢,绳索也快腐朽了。不如把它炖汤喝,还能滋补您长年累月的气虚证。”
顾仪的脸色苍白,即便是说些不大符合身份的刺人话时,人也依旧窝在长椅里,一动不动。
“苏知州在别苑埋了黑火,预计一个时辰内会爆炸。纪家人若要离开,本宫也不勉强。”
纪家主的惊讶不似伪装,顾仪打量着,暂时排除了苏复与纪家合起伙来设局的想法。
“长公主殿下此事当真”
“纪家主大可去查。”
纪家主往前走了些,微微俯身,把座椅上的人看清了些,回道:“长公主说话,臣自然是信的。只是不知苏知州在何处”
“苏复此人包藏祸心,自然该受些苦处。本宫不日便回京,自会禀告陛下。”顾仪开口道。
“他还私联羌人,半个时辰后也要到了。纪家主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她在与纪家做一笔交易,纪家今夜必须共同御敌,保证顾仪的安全,来换她的佯作不见,回京后对朝廷有个妥善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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