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风调雨顺,本宫将去南方几个州巡视,看各地新田法与?兵制推行得如何,朝中大事由陈首辅呈报陛下后决断。”
殿中群臣骚动, 不少目光投向?了前列的陈首辅, 眼带艳羡尊崇。眼下京城最?大的军方势力已在长公主掌控中,她?既指定了陈首辅决断朝中大事, 几乎是把大权暂时全交到了陈首辅手中。
独领风骚,风头盛大。
有几人蹙起了眉。
长公主的决定像是突发?奇想,想去见见南方风光。若放在殿下初入朝时,朝臣都会如此?思考。
可现今此?举措不由得令人深思其用意,绝对不仅仅是游玩的托词,他们思来想去,终究不得其解。
在众臣散去后,陈首辅留在了太和殿。
他试探着开口,今日长公主的决定几乎是从天上抛给他独揽的大权,他心中有些忐忑。
“殿下怎忽地想着去南方?那地方瘴气?密布,夷人不化,实在不是好去处。”
顾仪没回答,笑得清浅,话里提到陈谨。
“陈卿,令孙便?随本宫走一趟了,新田法和兵制他都有参与?,也去看看底下是何模样,省得将来两眼一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陈首辅一惊,面上却不显。
陈谨跟在殿下身?边,是威胁,也是提携。至少有了一层束缚,他不敢在京城有太大动作。但能去南方走一趟,回来也是有功勋在身?上的,对陈谨将来论资历排官时大有裨益。
或许还有试探的成分在里头,看他在京城决断朝政时能否公平公正,不偏颇陈党,不打压暂时沉寂的纪党。
“那老臣定不负殿下信任,让殿下无后顾之忧。至于家中不肖子孙,便?劳烦殿下多担待了。”
“陈首辅,京城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本宫先走一步,回京时再会。”
顾仪应了一声,熟稔地露出一个笑,与?陈首辅作别。他此?次行礼弯得极低,是臣服的姿态,直到她?走出太和殿后,余光才瞥见陈首辅直起身?来。
她?揉了揉酸胀的右手,坐上车辇回长乐殿。
近来为安顿好京城事务,也忙着查阅近几年黎州的邸报和黎州知州的全部奏章等?相关公文,又消耗了不少,右手酸疼得厉害。
她?想起前几日岑观言送来的糕点,许是见她?喜欢,每隔几日他都会来长乐殿一趟,送些点心,再帮她?一起读读公文。
他从来不问那些公文是关于什么,只是沉默地帮她?分担,再分门别类的地整理?好,用笔圈出其中的重点,附带自己的几条看法。若是不问,他便?不出声,显得极为体贴。
今日黄昏也是如此?。
“岑卿为何每次都是黄昏时分来,难不成是长乐殿的落日格外好看?”
顾仪明知故问,倾身?问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落日好看,殿下也好看。”
岑观言答得低声,金红色的余曦很衬她?的肤色,丽人坐在窗边,身?后是漫天流火的红,巧笑嫣然,附在他耳边说话。
鼻息温热。
他没说真话。
殿下每日黄昏时该喝药,对外只说是养颜调理?身?子,实则是刘太医目前能开出暂且缓解坠金之毒最?好的方子。
或许是良药苦口,那药方子熬出来极苦,他每日做的点心总归能压一压她?嘴里的苦味,也算聊胜于无。
……
车队从京城离开的那日,天气?有些回暖。
明面上长公主的车驾要往南方三州都走一遍,为掩人耳目,顾仪最?终还是决定从黎州穿过?,到台州,再从华州绕回京城。
像去往容州的那日,顾仪悠闲地坐在马车内,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正襟危坐的岑观言。
随行的宫女内侍见怪不该,侍卫中有几个倒是侧目而视,对京城中的传言又多信了几分。
黎州多蛮夷,京城传说黎州外瘴气?环绕,触之易病,只有不被重用,或是被流放的罪人才会常居此?处。
黎州知州,名夏嵩,三年前因触怒天颜,经陆司空谏言,最?终被贬谪至黎州任上。要算上刚过?的年节,这已是他任上的第三年,从先帝在时便?在,直到如今也无人接替,只能一直劳烦这位知州盘桓此?处。
顾仪和岑观言都叹了口气?。
长期不予调动,最?易在管辖地区盘踞,形成自己的势力。
故在见到夏知州前,心上已带了五分警惕。
到黎州时是正午,越往南走,冬日里的风也带上湿热的味道?,掀起遍地的落叶,减了几件京城来客的衣物。
顾仪畏寒,还是披着梅花缎斗篷,末尾绣了几针竹叶。
她?掀开车帘,看黎州城。
旭日当空,城池雄伟,不是想象中南方遍地的烟柳画桥,城门古朴端庄地立在天空下,城墙上的防御工事修建得很完善,甚至比容州这种边塞重地还要强上几分。
墙体上铁刺闪着森冷的光,顾仪错开目光,袅袅婷婷地下了马车。
夏嵩站在黎州官员中,上前迎接。
顾仪走在前头,岑观言放慢了步子,落后她?一步。
在走进黎州城门时,顾仪似有所感,回眸望了一眼。
“夏知州,这城门修得可真不错,可见您在任时勤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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