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手指扣着地,平日里精心养护的长指甲裂了,在雨水冲刷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她扒住黑板的边沿,看着上面自己和女儿的脸。
她骄傲了一辈子,临到此刻,竟生出一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无力感。像是抛弃了整个人间,又被人间抛弃。
不是她不想挣扎,实在是她在卢菀的碾压之下,没有挣扎的余地。
这跨越时代的黑板已经将她的女儿钉死了,纵然她想要将卢菀千刀万剐食骨啖肉,却也依然无法反抗着展现在睽睽众目下的谋杀罪名。
如果当真被卢菀咬死了菲儿害命,那么将来卢菲别说是嫁个好人家,就连能否活着也未可知。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筹码。
田氏扭开家丁的束缚,艰难地站起身来,对着卢菀嘶吼道:
“贱人,这是你自己的板子,要伪造什么内容,还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若这内容是真的,那日在一零二号门前,你为何还要求助钱三笔?怎么不直接拿出来看?”
353:【当时只是我等级不够!而且只能查看宿主参与过的事件!她恶意点单的时候又没跟咱们说!怎么可能能放出回放?!】
卢菀开口:“我凭什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田氏立刻截口打断,嘶声道:“妖女卢菀,与太守庸南淫|邪不清!污蔑菲儿,害我性命!今日我就要撞死在这里,清白是非,自在人心!”
田氏不干不净地骂出来,竟是打算用自己这条命来给卢菀泼脏水!
她付出越大的代价,黑板内容的真实性就会被质疑,卢菲就很有可能因为“丧母”的人伦大恸而免于死罪!
以死明志,那可真是有冤也说不清!
田氏脚下一转,头颅眼看着就要狠狠触柱!
“我允许你死了吗?”
就在田氏马上要血溅当场的一瞬间,卢菀看也不看,反手抽出身后花修明手中的鞭子,学着他的样子大力挥出,横着抽在田氏脖子侧面!
虽然卢菀只是照猫画虎,并不懂驾驭兵器的门道;但全凭力气这么模范,效果倒也可观——
这一下使得田氏整个人偏移了角度,错过了柱子,就这么脸朝下扑倒在满地泥浆之中!
田氏伏在地上,明明未死,却感受到了比死更大的恐惧。
完了,
她的菲儿,彻底完了。
“嗤,瞧瞧那粗苯样子,当初嫁进来的时候不是还高傲得紧,说自己是官宦女么?”
“可不是?这些年时不时就说什么‘你们商户如何如何’,从来看不上咱们呢。啧啧,大嫂嫂这次总算如愿了,如愿出了个‘大风头’!”
陆陆续续有另外几房的女眷到了,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正厅后侧,对泥水中的田氏嗤笑。
“行了,大嫂嫂最是要强,如今她在地上喝泥汤,咱们几个妯娌哪能只看笑话——得找人帮嫂嫂画下来才是!哎?上次钱老先生不是给画过一幅么?再重金求他老人家给画一个,连起来凑个摆件!”
“有趣有趣,说的很是,要我说啊,还提什么妯娌不妯娌的?她可生出个杀人犯呢,可别跟她扯关系!”
田氏整个头颅嗡嗡作响,耳朵里充斥着这些不带脏字却让人吐血三升的耻笑,心说这些商户贱妇,落井下石,吃穿用度再豪奢又能怎样?到了这时候,跟市井粗妇比起来毫无差别,简直是沐猴而冠。
都是蠢货。
只可惜她的菲儿,虽然生在这样的家里,却自幼就被她当做官宦女教养,只要嫁进了太守府,本来是最有希望脱离这商户贱籍的。
毁了,都毁了。
她高高仰了一辈子的脸,此刻一半浸在泥水中,竟不敢抬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素净简单,是卢菀。
“少在地上赖着,”鞭子被卷了几圈,递到面前:“你的事还没完呢,要死也给我站起来死。”
田氏要寻死的时候眼泪都没落下来,现在卢菀一句“站着死”,却生生逼出了她的泪。
卢菀用武力废了她女儿两只手,用舆论让她成了宁州城最大的笑话,她甚至连死的自由都不给自己——
然而田氏还是敢说,她是官宦出身的女子,她看不起这个商户家的庶女。
这么多的打压都没能让她高看卢菀一眼,然而这被逼到绝境之后她递出的一鞭,却让她终于将卢菀摆到了“对手”的位置。
绝对的力量能让仇人嫉恨畏惧,此刻卢菀一句“站着死”,却为她赢得了仇人的尊重。
田氏抓着她鞭梢,借力站起身来。
她好歹做了卢家好多年的主母,赤红着眼向厅堂后的众女扫视,嘲笑的声音便淡了许多。
卢菀拍拍手,靠在廊下的玉珠自己起身走来。
“你想给你女儿脱罪?”卢菀:“可你一个罪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话?”
她走上前去,给玉珠拿下堵住嘴的布巾,又去松绳子,对厅堂中的卢氏众人说道:“各位叔伯婶婶,刚才她怎么说——说我与太守庸南纠缠不清是吧?”
“这位,”她彻底松开玉珠的束缚,挡在她和田氏之间,话确实对着厅上说的:“乃是你们卢家的家生子,今夜她奉主母田氏的命令,给我下了消解力气的毒药,还连夜将我送到庸南的床榻之上。”
玉珠避过田氏如有实质的惊怒目光,福了福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大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