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侍女们见了它,都要福身行礼,柔柔地唤一声:
“雪主子。”
走在最末尾的小侍女瞧它雪白可爱,微微蹲下身,忍不住想摸摸它尾巴。
“没规矩!”前面领头的侍女发现了,目光在前面陆陆续续入席的贵人们身上一转,轻声斥道:
“你是哪一房的?到前面来伺候的时候屋里嬷嬷没有教过你?”
那小侍女骤然被呵斥,两手交握,垂下头来:“冰奴是三太夫人院里……”
“怪不得,原是没主君的。”
大侍女嘲讽了一句,又教她道:
“今日是十三世会的大宴,既落到咱们崔家头上来办,自然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你道这是只普通的猫?它身上哪怕一根毛都比你金贵!”
小侍女冰奴吓得瑟缩了一下,却又有点不服气:
“我们院子虽然不爱出头,但是,但是今天之前,也没人告诉……”
“雪主子自然是贵客带来的!”
大侍女微微提高声音:“这是须家主母,秦大娘子的爱宠,你敢碰它?”
“秦大娘子?可是当今长公主本家的姐姐?”
另一位侍女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掩口道:
“莫不是秦亭吧,若不是异姓王秦氏倒了,这位可比郡主还金贵!”
冰奴一听是秦大娘子的猫,登时不敢动了,跟在几位年长侍女的身后乖乖离开。
雪团瞧了瞧她,不知为何伸出手又不摸了,小脑袋仰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只好有些寂寞地继续向着乐声人声最密的地方去。
它身体小小的,走在地毯上也没声响,从石道上穿出去,便是一副十分开阔的景象——
是一片湖光。
湖面开阔,在阳光的照射下,湖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将上面曲着的回廊桥轻轻笼着,再加上从里面传来的乐声,越发有种仙气飘渺的况味。
崔家一个小世家,论说无论是财力还是助力,都算不得前排,但这些年来却始终受到须家的青眼,多多少少靠的便是眼前这座九曲回廊桥。
“雪团怎么在这儿,你家夫人呢?”
雪团眼前的世界骤然抬高,柔软的身体被整个拎起来,而后落入一个香软的怀抱。
它在这怀抱里一翻身,咪呜咪呜一叫,果然引得这抱它的人低下头来瞧。
是个面相柔和的女子,下巴上有颗小痣,不是很明显,却让她整个面目都更为灵动了些。
瞧着就是温柔有福气的。
它刚刚被抱起来,旁边就窜出另外一个浅绿衣衫的女孩,同这个身量差不多高,却要活泼许多:
“阳芝,这不是秦矫情的猫吗?”
浅绿衣裳的女子正是侯烨,伸出手指在仰着的雪团肚皮上点了点:
“一会儿她们瞧见了,又要说你多事。”
“总不能叫它自己乱跑吧,掉水里怎么办?”
阳芝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倒是你,怎么才来?”
这女子正是侯烨,闻言一抬手,示意边走边说,她伸手仔细地帮阳芝摘去身上蹭上的猫毛:
“我去接了菀主一趟。”
“做得对。此处不易寻得,崔家又……”
阳芝说到此处,下意识看了眼雪团,似乎觉得在背后说人不好,便将中间的话都略过,只问:“那小县主现在到哪里了?” 侯烨还没来得及回答,迎面已经碰上了三三两两站在一处低声谈笑的贵女,打头那个见了阳芝,目光十分不屑地在她身上上下一转:
“阳大姑娘,听说你攀上卢家的高枝了,怎么这会儿又带着雪团儿?”
她在“攀高枝”上着重强调,为了这个强调,差点还破音了,周边听见的女孩子们都小扇掩口轻笑起来。
卢菀封了县主不假,但在她们这些常年在后院的姑娘们眼里,她仍然是出身低微,靠着收容流民讨好花大将军才上位的。
与她们这些天生贵气的没法比。
这一番笑,一笑卢菀值不上一个“攀”字;二笑明明值不上,阳芝却还巴巴地往上贴。
没地给自己丢份。
阳芝一低眉就要忍了,侯烨却不肯认这口气,上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劈手躲过打头贵女的小扇,手上一用力,直接扔进了水里——
九曲回廊桥之所以成景,正是因为每一处回廊都连接着一座临水虚立的亭;
且这九个亭子并不在同一水平面上,而是每个亭子都比前一个高些,又因为角度巧妙,因此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接天扶摇梯。
若是在主亭中落座,则可将下面所有人尽收眼底;而下面亭中的人,也必须向上仰望。
此刻侯烨扔了人家扇子,绢扇轻薄,落入水中,即刻便脏了,算是当众给了她一个没脸。
“陆勉黛,少在这装清高了,你是个什么货色谁不知道?”
侯烨下巴一努:
“你弟弟成天在家里被人欺负,你还不是扒着你家二房讨好?你花的钱都是靠卖弟弟来的,你有一个字是自己挣的吗?有什么脸在这看不起阳芝,看不起卢菀?”
她这一开腔,原本被风向压着没敢开口的贵女们便慢悠悠开口道:
“好啦,今日正宴,菀主是家主,同咱们不一样的,平白惹什么闲气?嗳?勉黛,我怎么记得菀主获封县主那日你也去胭脂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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