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就知道。”
龚文之嗤笑道:
“当年须家挑头定了宵禁的规矩,还让我们每家晚上进出人等都要登记;感情只限制我们,不限制自己,是为了红火自家见不得人的生意呢!”
他年高权重,秦亭也不好正面回嘴,只得压着脾气说道:
“敢问县主,这份流水从哪里来——莫不是叫人从我家账房偷的?”
卢菀立刻很感兴趣地反问道:“听秦大娘子这意思,我的流水账目是准确的喽?”
秦亭:“……”
“告诉你也无妨。”卢菀见怼住了她,便对着众人说道:
“各位当真以为我做这外卖生意,叫手下兄弟们满城跑,就赚那一个钱的配送费用么?”
秦亭面色一瞬间白了,缓缓看向这个年轻的女人。
“别说是你们各家的听记流水,便是这宁州城任意一个在大街上露过面的人,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庭人口,田产如何——我一一都能给你点出来。”
众位家主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瞠目结舌。
卢菀安坐如山,对他们脸上的震惊诧异毫不奇怪——
大数据的力量,便是在她自己那条科技高速发展的世界线里也无比巨大;
在这个连电都没有的时代,说是降维打击也绝不为过!
“秦大娘子说我是靠着花修明才封了这个县主位置?”
卢菀慢条斯理地摘干净了袖子上黏上的一根雪白猫毛,放在唇边轻轻吹开了:
“早说过,我跟你这种靠男人吃饭的不是一路人,你却不肯信。”
“这份宁州百姓的真实户籍信息,我亲自做了一份送到了庸南手上,又由庸南送往京城妙都。”
人口普查这种事,几千年来,都是最不容易,却又最不得不做之事——
它关系着国家的人力资源,税收田产,乃至于出生死亡人口平衡以及后续的庠序及养老事宜。
说是国之根本,并不为过。
然而前线一打起仗来,整个南境的百姓几乎都在流窜,从宁州城的流民涌入就可见一斑;
卢菀不动声色地做完了这么大一桩事业,朝廷只给个县主,已经算得上抠门了。
阳家家主难掩激动:“这通过送外卖走访听记,统计人口流水的法子,县主当真交上去了?”
卢菀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没有意外,下一步,阿菀外卖就将开到京城去;如果在京城试点成功,接下来整个大荆……”
她手掌一翻,一块所有加盟商家手里都有的点单黑板滑了出来,众人如见神迹般盯着看。
卢菀:“整个大荆,都会用上我卢菀的外卖黑板;将来黄册库要充实建立,也得靠在我身上。”
始终站在第二亭侧面听着的小陆夫人,一时间面如金纸。
完了,之前秦大娘子,可不是这样同她说的。
若是卢氏阿菀当真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们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真要是耽误了朝廷统税,抄家灭族也不为过,还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秦亭赤红了眼:“卢菀,这都是你一家之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
她两手按在桌面上,肩膀下压,头部上抬,像一头要绝地反击的母狼:
“宁州天高皇帝远,早不是上面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你想拿朝廷压十三世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卢菀哼笑,一手按在她肩膀上,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推了回去。
秦氏死死盯着她,险些被推个倒仰。
“急什么,不过是告诉你,你姑娘的底气在何处,不让你成天拿我家将军说事罢了。”
她提起花修明,“我家”二字用得却仍有些底气不足,不由得在心里嘟囔了两句——
宁州的天我一手都按住了,竟然连个男人也没搞定。
都怪小花! “再者,也是给各位透个底,十三世会把持宁州够久了,朝廷早晚要伸手。我不交这户籍册,就会有更酷烈的手段,这一点,想必各位比我清楚。”
众人皆瑟瑟不敢言语,毕竟长公主去年刚到零州时的雷霆手段,他们也是知道的。
长公主可不像卢菀是个商户庶女,她本钱更多,底气更大;
光是在零州抄灭的豪族,便是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了。
十三世会固然做得更隐秘,但是敛入的钱财比起他们只多不少,要真等到朝廷来下手,轻饶不敢想,只会死得更惨!
“天是一定要变的。”卢菀淡淡道:“各位不妨再想想,朝廷给我这个县主封号到底是为什么,我自己也是近几日才琢磨出个一二来。”
始终不发一言的陆家二爷和帷帐后挡着的小陆夫人对了个眼神;
就连龚文之和阳家家主,眼中都现出一些终于了悟的神情。
卢家入十三世会时日不长,与其说跟着敛财,倒不如说还是在“交会费”的阶段;
但不管怎么说,他家到底也是十三世会的一枝,真想要摘干净,也没有那么容易。
现如今卢菀主动收容流民,又献户籍册,将来还很有可能与花修明结亲——
封她个县主名头,一来是向花修明卖好;二来,若是卢菀做主将宁州世会调理明白了,那就算是“皇家人”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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