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芝按住她手,郑重道:“接旨重要,一会儿我亲自同六爷去巡铺子,定不叫出一点差错的。”
世家和铺面各自有人接手,卢菀彻底放下心来,整了整衣衫,朝阳家前厅走去。
到了前面,阳家家主正在陪着喝茶;卢菀转到正面:
“庸南?怎么是你?思宁呢?”
此人既高且瘦,明明长了一副很大的骨架子,却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宽大的官袍套在身上,简直像个迎风招展的旗子。
正是宁州城那位到处跑的正经长官,庸南。
庸南嘬了下牙花子,将不小心喝进去的茶叶末吐到帕子里,又顺手在他那绯红官袍上一擦,稀奇道:
“我这次出门时间是长了些,但宁州也没第二个太守啊?思宁才几岁,暂代我罢了。”
两人一来一回,言语间亲近非常,阳家家主立即很有眼色地起身告退,说要去龚家找龚文之,晚上一同逛不夜街去。
厅堂中只剩下庸南和卢菀两人,他脸上那种嬉笑的神色便唰然淡了。
卢菀:“前面的事平了?”
庸南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俯下身来,两只手肘在膝盖上撑着,仰起头说道:
“平了。”
卢菀登时感觉不妙:
“庸南,我最近听的坏消息可不少,你有话好好说。我要是心脏病发死在阳家了,你就自己跟花修明过日子去。”
“坏消息倒也谈不上。”
庸南哎哎两声,像老人从衣襟里拿出给小孙子藏的鸡蛋似的,将那明黄的绢布轴扯出来,咔哒一下扔在桌上:
“事情是这样,两年前大都督和花修明里外围攻斩了东肃王,大伙儿都松了口气,以为打了几十年的仗总算能消停——结果没有。”
卢菀:“要的赔款太多,他们给不起?”
庸南无奈地看着她:“你说好不好笑,大国博弈,其实跟商家坐地厮杀还价根本没差别。”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没什么好稀奇的。”卢菀:“不过今天我忙,你要是想先聊天就得换个日子。”
“知道知道,”庸南立起手掌:“但我要是不说清楚,我怕你误会了这道旨。”
卢菀这下来兴趣了。
“我听闻长公主秦桥如今在零州坐镇,这次应该就在你附近,这道旨意是你顺道捎回来的?”
庸南嗐了一声:“我跑腿也习惯了。”
原来真的是。
也就是说,这不是那位须家主母秦亭在背后鼓动的事端。
那可奇了,这位长公主的故事她没少听说,又因为她是秦亭妹妹的缘故,在卢菀这里就始终存着一份防备心。
若不是秦亭,她怎么会想到要给名不见经传的自己下旨?
难道还真是为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县主身份?
庸南看她有耐心坐下,立刻说道:
“东肃是战败国,自然要缴纳赔款,但是连着打了将近二十年,两边都打空了,他们也实在没东西可赔——最后也不知是哪个缺德货出的主意,竟然将他们的一座玄铁矿送到了朝廷手里!”
卢菀:“玄铁?你的意识是钢?还是铁陨石?嗳,或者是磁铁也说不定。”
庸南迷茫了一瞬,而后决定不去问这些自己不可能懂的东西:
“总而言之,这玄铁矿虽然价值连城,开采成本却太高,又在东肃境内。当时咱们根本开不起。”
卢菀明白了。
“两年之后,大荆有钱也有能力了,但是东肃却反悔不让开,是不是这样?”
“你说的太对了。”
庸南狠狠出了口气:
“不仅不给,还派重兵把守——之前咱们这边是顾老将军亲自去看着,老将军年事已高,被他们扣住不放。东肃拿老将军做人质,要求重新谈条件。”
“虽然有大都督和花老狗在,咱们打也不怕,但是……”
卢菀接口道:“但是毕竟刚太平没几年,能不打最好还是不打。”
“正是这个道理。”庸南叹道:“所以之前花修明的任务,就是带队潜藏去东肃,先将老将军带回来再说。”
卢菀立即起身:“可是顾老将军在花修明手里出了事?”
“不,恰恰相反。”庸南无言道:“他带着老将军平平安安回返不说,还将对方扣押老将军的人给押回来了。现在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这一方。”
卢菀的耐心开始流失:“所以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什……”
庸南唰啦一下抖开谕旨,在那明黄的绢布上一点:
“花修明立下大功,但是这功劳又不好放在明面上赏。所以长公主决定赏他的未婚妻,也就是你。”
卢菀拳头硬了:“他连做我男朋友都没给个准话,上面就默认我一定嫁给他了?!”
庸南回来路上已经听古浚说了花修明老底被掀了个干净的事,作为和花修明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庸南立刻决定——
再捅他一刀!
庸南殷勤道:“他这次出去之前还特意绕到零州去,巴巴地让长公主帮他看着点,要是有别人敢觊觎你,就赶紧帮他赐婚!”
卢菀:“他不说怕自己战死在外面么?!这会儿又不怕我结冥婚了?!”
“谁不说呢?就离谱!”
庸南捅刀捅得差不多,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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