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要不报警吧?”教导主任道。
一旁的班主任也使劲点头,要是连又夏真跳下去了,她这个班主任也逃脱不了干系。
孙副校长叹着气,半晌,终于做出决定,“报警。”
校长去外地交流学习,目前还未归来,学校里能做主的暂时只有他了。
他苦笑:估计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一中有学生跳楼,来年的招生怎么办?
忽然,他听到有女生道,“校长,我来试试?”
孙校长转过身,看清来人后他板起脸,严肃道:“试什么试!人命关天,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小孩子真是瞎胡闹,亏他之前还觉得对方心态成熟。
是啊,人命关天,有谁能担得起?
但如果没人愿意站出来,就任由连又夏跳下去?
距离一中五公里外有个派出所,现下正是晚高峰,即便各个车辆能主动让行,最起码也要十几分钟才能到,消防车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连又夏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空中,只剩一只手抓着窗户框,她还能坚持多久?
孙校长苦口婆心地劝:“邬苏,你下楼回家去,不要凑热闹,万一......对你有影响。”
邬苏目光坚定道:“我只站在教室门口,如果不行就立马退回。”
这应该是她两辈子做的最冲动的一次决定。
土豪提醒道:“不是哦阿苏,救小男孩才是呢,你想想那件事的结局。”
结局是什么?
邬苏知道,她死了。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新选择,她想,她还是会选择救人。
邬苏不顾老师们的阻拦,快步走到教室门口停下,她声音轻柔道:“连又夏,你好,我是邬苏。”
坐在窗户上的女孩恍若未闻,并没有回应。
邬苏不气馁,接着试探,“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叶婧跟我说过。你还记得叶婧吗?她帮你捡过书。”
连又夏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缓缓将身体转过来。
连又夏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子,皮肤白净,浓眉大眼,只是,邬苏看到她的头发好似被狗啃了,参差不齐,没有一点造型可言,杂乱地贴在额头和脖颈处。
叶婧曾经给邬苏看过和连又夏的自拍照,照片内,连又夏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丸子头,整齐又漂亮。
邬苏眼神一暗,她感觉喉咙内像是被棉花堵住,说话十分困难,她拍了拍心口,片刻间缓过来,继续道:“叶婧说最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复她,她想你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里总是碰不到面。”
——连又夏,你并不是无牵无挂,只身一人,你还有叶婧这个好朋友。
连又夏泪眼婆娑,哽咽道:“我的手机摔坏了,一直没有登录微信,你帮我和她说声对不起。”
在学校里见不到面,是因为她一下课就躲到厕所里面去,怕那帮人......放学时她也很快便离开,不敢在学校里久留。
邬苏道:“你是她的朋友,要亲自和她说,我怎么好代劳呢?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叶婧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连又夏,你并不是一无是处,有旁人在羡慕你呢。
走廊里的老师、教导主任、孙校长见事情好似有回转的可能性,一时间都紧紧握拳,无声地祈祷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又夏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邬苏半阖着眼睛,淡淡道:“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在楼下看着,很害怕,怕你出事,我看她快要哭晕过去。”
——连又夏,你的朋友怕你离开,从此将不再有你的陪伴。
连又夏的哭声渐渐低了。
邬苏问道:“是谁在欺负你呢?能不能说出来?”
连又夏没有言语。
邬苏又道:“如果你已经决定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死都死了,死后一了百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变成鬼继续欺负你?”她循循善诱道:“说出来吧,在将死时说出那些令人憎恶的名字,不要替他们隐瞒,让他们丑陋的嘴脸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
——连又夏,请你勇敢一次,将懦弱摒弃,将恨意抒发。
邬苏的眼睛里漫着专注、温柔与鼓励,连又夏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眼神,她恍惚间骤然有种不甘心的情绪,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恶人还在人间逍遥。
连又夏讥讽地笑起来,泪珠滑下脸颊,在蓝色的校服裤上晕染出一朵深蓝色的泪花。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十几个名字,其中大部分是家境非常好的择校生,也有个别家境普通的学生。
校长和老师们听得心惊不已,尤其是班主任,她愧疚得几乎无地自容。
说完这些名字,连又夏不知为什么,好似熄火般垂下脑袋,她小声说:“是我活该,是我的问题,不然他们为什么只欺负我,不欺负其他人。”
邬苏诧异道:“你居然这样想?谁告诉你的?”
连又夏:“我妈妈。”
邬苏:......
邬苏道:“她说的不对,你应该想,为什么只有他们欺负你,别人不欺负你?”
对啊,为什么?
连又夏迷茫地抬起头,她想不通。
邬苏换了个角度说:“刚才说出了那些名字,你想不想报复?”
——连又夏,你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现在离开人世,甘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