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年秋分,永安侯府的嫡长女周妙宛,同端王李文演许了亲。
永安侯不过无权无势的空壳王侯,而李文演亦只是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子,这两家结亲,也算门当户对,不足为奇。就算永安侯有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老丈人,这桩亲事在京城也激不起什么水花来。
为着这桩婚事,周妙宛还同外祖家闹僵了,因此,婚宴上宾客更是寥寥。
但周妙宛并不在意这些。
她的郎君,是她自己挑选的,他和她两情相悦,这就够了。
新房里,周妙宛身着嫁衣,蒙着鲜红的盖头,独自等候。
新郎官李文演还在堂前应付宾客,尚未脱出身来见她,她的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上弯的弧度了。
天色渐暗,等到月色低垂,清辉漫过窗沿、洒向她的手背,门外才隐隐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周妙宛“咻”地站起身,下意识撩起了盖头一角,循声向门槛望去。
身量颀长的李文演,此时正半倚着比他矮半头多的小厮走来,他抬头,见周妙宛盖头下的小脸被喜婆打扮得白里透红,眼角眉梢皆是脂粉掩不住的好颜色。
她开口,声音委屈得像受惊的猫:“夫君,你让我好等。”
李文演抬手,把小厮遣下去后,将自己的衣襟理齐整了,才向周妙宛伸出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被同窗缠住许久才脱身,辛苦宛儿久等。”
他的手温柔覆上她的发顶,替她把半遮半掩的盖头掀了,莹润的额头如玉一般显现出来。
平日里周妙宛是留有额发的,要嫁人了,才全梳了上去。
李文演灼热的目光如有实体,周妙宛只觉自己脑门都被盯得发烫,她佯怒,用了点力气伸手去推他,“哼,你身上全是酒气,既是好友怎还灌你这么多酒!“
如此说着,周妙宛忽然从佯怒变成了真的有些气。没曾想带着醉意的李文演忽然俯身,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他合眸,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
李文演在她面前一向是正经的,突然的亲昵让周妙宛手足无措起来,就在此时,带着男人温热鼻息的低沉话语适时出现在她耳边。
”不喝酒把他们打发了,他们怎么甘心不来闹洞房?我喝了许多,怕吓到你,还特地去换了一身衣服来,你还说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若不是周妙宛同他近在咫尺,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周妙宛的心几乎要在柔情中化成了一汪水,她偏头,看着李文演纤长的上下眼睫正在打架,忙把他扶上了床。
看着李文演半闭着眼睛,倚在床栏上,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周妙宛便想替他解开外衫,好松快松快。
她的手刚探到他腰间,就被他捉了去。
李文演忽地抬眼,语气促狭,“宛儿可是等不及了?”
交错的烛光映在李文演深邃的瞳孔中,周妙宛深深望去,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反握住他的手,半是摇头半是点头:“我们还未喝合卺酒呢。”
李文演瞳孔间的暗色忽闪,但倏尔间便被他掩过了。他只道:“是我等不及了。”
他回身吹灭了最亮的红烛,只留下要彻夜点燃的喜烛。
屋内暗了下来,周妙宛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发现无法抚平自己狂跳的心。而李文演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外衣,搂住她向软枕上倒去。
周妙宛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从小生母早逝,继母进门后她在家中更是无人管束,后来胆子比年纪大得更快,和表兄一起在外游历,若非李文演实在符合她心中如意郎君的模样,她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
而定亲后,继母钱氏只随便交代了她几句,再塞了张避火图给她,周妙宛草草看过,只觉无趣就丢开了。
所以对于夫妻之事,周妙宛只是一知半解,眼下的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危险。
就像……在外觅食的兔子遇到了野狼一般。
眼下这只野狼的指尖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微妙但不算难闻的酒气,混上小院里透进来的浓郁桂花香,渐渐包裹住了周妙宛的全身,带她去往另一个如幻亦真的世界。
床尾的花烛,在摇曳中渐渐熄灭。
不知是因为帐内突然变得昏暗,还是因为酒意上了头,恍然间,李文演有些看不清身下之人是谁了。
他喉结滚动,几乎要把依偎在他怀中的周妙宛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过紧的怀抱让周妙宛有些局促,她抬起酸软的胳膊,想要挣脱出一个喘息的空间,却听得和她肌肤相贴的男人,带着醉意命令她:“冉冉,别走。”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周妙宛精准地捕捉到了。
李文演所唤的这个名字,绝不是她的!
周妙宛错愕抬眼,只见李文演眼睫紧闭,面色平淡,让她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声“冉冉”是自己的错觉。
是错觉吗?
周妙宛握拳,指尖掐向掌心。
绝非她的错觉!
而李文演似乎已经倦了,席间他喝了不少烈酒,醉意逐渐战胜了他的清明,手一松,把周妙宛从怀中放开了。
周妙宛深吸一口气,伸手把他的脸撇向自己。他当真是喝了很多酒,被这般对待都没有醒,只是蹙起了眉。
鬼使神差的,周妙宛忽然很想继续他方才提及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