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说了,”阮轻颤声说,“我不信。”
“他待你的好,全是假的!要娶你为妻,只是因为陆宴之逼他发下了焚心誓!”林琼叶厉声道,“千辛万苦将你从星照门带回来,也只因为你长得像他喜欢的人!”
阮轻如遭雷劈,浑身发虚,双手紧紧交握着,轻轻地喘着气,后背发凉。
她想起来了,林淮风第一次出现在临安城,就是在拿着画像到处打听一个人!
她此前从未见过林淮风,哪来的画像呢?!
也就是说,那画像是另一个人,而阮轻只是因为和画上的人长得像,才被林淮风带了回来!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天旋地转间,看着林琼叶的脸,仿佛看着地狱修罗。
众生皆苦,却唯独不肯轻饶了她。
以为身在桃源,却是无间地狱。
阮轻咬着唇,苍白的唇上现出一道红印,她手快捏痛了,却不敢掉以轻易,生怕一个没承受住,掉出眼泪,教琼叶看轻了她。
“你本就是无路可去,寄人篱下,却还几次三番不知检点,”林琼叶说,“我若不告诉你真相,你恐怕还把自己当一回事呢。”
阮轻:“……”
林琼叶冷笑一声,转过脸去,幽幽地说:“北海岸的小岛上,有我说的真相,你可以去看看,眼见为实。”
“你见过那屋里的东西,便好自为之,别再朝三暮四,好好在我小叔身边侍奉他,以免他对你动了炼制傀儡的念头。”
阮轻声音微微颤抖,“那屋里,到底什么?”
许久,林琼叶叹息说,“罢了,告诉你又何妨……”
“那是一具漂亮的雕塑,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才是小叔真正喜欢的人。”
“……”
林琼叶扬长离去,留下阮轻一个人,坐在走廊前,反反复复地思考她的话。
海风吹得她浑身发凉,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小岛上的东西。
她心已经麻木了,耳边萦绕着林琼叶那一句:好好在我小叔身边侍奉他,以免他对你动了炼制傀儡的念头。
琼叶啊琼叶,你以为告知我这番真相后,我还有颜面留在东海?
阮轻素来忌讳占了别人的东西,也怕承了他人的恩情无以为报。
初时对林淮风战战兢兢,也曾无数次想过跟他解除婚约,就是怕林淮风是被逼无奈才要娶她!
她不愿意为难别人,却又在林淮风的温柔相伴下,渐渐地妥协了。
想来,她从未体会过别人待她的好罢了。
林淮风冷落她,她便忍受着,只消他稍稍哄她,她又立刻开开心心地,给他做吃的,想着法子为他排忧解难。
北海岸空空落落的,远处的瞭望台上都空无一人,林家弟子都去南岸了,去防着从南星岛而来的魔族大军。
长堤两岸的杨柳适应不了这里的咸土,枯了一大片,在风中摇摆着,像是戏台上可怜的丑角,摆弄着风姿。
抑或者,就像她。
从江南来到这里,却始终遭不住肆虐的海风,遭不住日夜袭来的海浪……死去,是固然的。
一路的海风吹得她浑身发凉,来到小屋前,阮轻心情平静了许多。
当日陆萱萱鸠占鹊巢,享受着身为掌门之女的殊荣,享受着陆氏夫妇的宠爱,陆宴之的疼爱,欺她伤她,毁她灵根,拿她做交易,下毒逼迫她,她也因此恨毒了那些陆萱萱之流!
哪想到自己也是陆萱萱之流,占着林淮风对另一个人的宠爱,享用着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受够了,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推开门,看了眼小屋里的场景,轻轻地抽了口气。
大红烛台摆在堂前,映着一方小小的空间,窗格上贴着红色的窗花,柔软的红色锦缎铺在木地板上,梳妆台前,放着一套金线綉好的喜服,流光熠熠……
阮轻想到林淮风说的,“若我没死,我们就成亲。”
他真的想和自己成亲吗?还是为了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阮轻的眼神落在了角落里的人影上,看到了那具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白得发亮的皮肤,温柔的眉眼,微微扬起的唇角,简直就像是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即便有所预料,可真正看到它时,她还是难以自抑,身体不住地发抖,泪自眼角滑落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破了皮,却毫无所知。
接着,她逃也似的,关上门跑了出来。
风从身旁过去,树枝在风中打颤,枯叶子“哗啦”飘过来,甩了她一脸,她去摸,却摸到了满脸的泪。
琼叶没有骗她,她是该清醒些了。
阮轻跌跌撞撞,迎面袭来一道剑气,剑尖直逼她喉咙!
看到那柄映着光的宝剑,阮轻轻轻地闭上了眼,认命似的留在原地。
死在林淮风手里又能怎么样?
她不过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过是浮世匆匆过客而已。
林淮风的剑气使出一半,拼尽内力收住,一口气血涌上来,喉间腥甜。
“轻儿!”林淮风上前抱她,如同搂着一副行尸走肉,颤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阮轻嘴角勉力揉出一个笑,看他一眼,只不说话。
“该结束了,”林淮风摸了摸她的脸,又拿袖子给她拭去泪水,只字不提小屋里的事,只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立刻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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