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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娇即便闭着眼睛,也不敢睡,在强撑着精神。
    一缕缕清冽的龙涎香,继续萦绕在她鼻尖。
    这都是他的味道。
    她躲不开,只好僵着身子,窝在他身旁,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身旁的人。
    她几次欲睡又暗暗打起精神。
    一定是紫金狻猊香炉里龙脑安神香作祟,让人昏昏欲睡。
    这般想着,妘娇终于顶不住,还是昏睡了过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旁就传来了妘娇均匀的呼吸声,傅瑢璋转头看了一眼,她抱腿卷缩着,白皙滑腻的小脸,在日光映衬下,能看到细细的小绒毛。
    恬静娴雅,倒有几分乖巧。
    虽已是春日,依旧有几分寒意,他淡淡扫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裳,本不想管她,见她又缩了缩身子,他沉着脸拉起了身旁的毯子。
    许是他倾身靠近带了热量的缘故,睡梦中的人儿,警觉地往一旁躲了躲。
    这是得多防备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傅瑢璋嘲讽地“嗤”了一声,冷眉看了一眼手上刚摊开的墨竹羊毛薄毯,随手砸到了她身上,没轻没重的。
    睡梦中的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不一样的温暖铺天盖地而来,扯着薄毯将自己盖个严实。
    马车依旧平稳地奔驰着,他靠着车壁,闭上了双眼。
    等傅瑢璋睁开双眼时,日辉已经从马车的这一边车窗,挪到了另外一边了。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茫然,很快,他反应了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时,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身旁的女人。
    方才,他竟一觉无梦,安安稳稳睡到了自然醒!
    三年来,头一遭。
    看着看着,他发现了她面色似乎有异样,伸手往她额头一探,烫手得很。
    “妘娇!”他将她揽了过来,轻轻唤了唤。
    怀中人儿像一滩水似的,摊在他的怀里,面色潮红,呼吸粗重,似是很难受,时不时低吟了声。
    一声声难受的闷哼,像小猫儿一样,可怜兮兮。
    “卫暝!”傅瑢璋喊了一声,语调中带了几分他自己都不察觉的急切。
    “主子。”卫暝掀开了车帘,恭敬地应道。
    傅瑢璋本想命他找郎中,见到四周皆是葱郁大树,不见人烟,改问道:“此处是何地。”
    “禀主子,还在沂州境内,预计要下半夜才能到达淮阳郡,才有落脚的地方。”卫暝答道。
    下半夜?妘娇已病得不省人事,马车颠簸若继续折腾到下半夜,没个休息,恐她撑不住。
    “就近寻个地方驻营落脚。”傅瑢璋环视了一圈,此处偏僻,入夜后驻营,若遇到毒瘴猛兽,便危险重重。
    卫暝迟疑了片刻,才道:“再往前走一百里,便是灵拓寺了……”
    快马加鞭都要两日才到京城,为了迁就妘娇,换乘马车,脚程自然比原来慢了一倍。
    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住人又近的,就只有淮阳山上的灵拓寺。
    可灵拓寺,乃傅瑢璋的禁忌。
    听到灵拓寺三个字,他微微顿了顿,低眉看了怀中人一眼,她似乎越发严重了。
    “即刻前往灵拓寺。”
    “是。”
    一行人赶到灵拓寺,便已入夜。
    云灯大师一见傅瑢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单独辟出一座禅院出来给他们落脚。
    经过一番打点,终于将妘娇安置妥当。
    所幸,灵拓寺的主持云灯大师略懂岐黄之术,为妘娇诊脉,不过是惊吓过度,又染了风寒,喝了药,好好休息,等发汗便能好了。
    卫暝端来了熬好药,傅瑢璋亲手给她喂了,她虽哼唧哼唧的,倒也配合,喂到唇边的药,悉数吞咽了,比醒着时,乖巧多了。
    喝了药后,她终于彻底沉沉睡了过去。
    傅瑢璋一言不发地看了她片刻,才出了禅房。
    灵拓寺虽地处偏僻,却是大翟朝数一数二的大寺庙,常年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灵拓寺之所以闻名,在寺庙之北,乃云灯大师开辟的陵墓园,专门收纳一些无法葬入家庙的人。
    傅瑢璋的生母容妃便葬于此。
    宫妃自戕乃重罪,容妃的死,不仅连累整个容氏家族被株连九族,就连她自己都不得葬入皇族妃陵。
    傅瑢璋恨极了母亲的懦弱和不孝不慈,这么多年以来,未曾来拜祭过。
    哪怕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没有一个人敢提给容妃修陵的事。
    他立在禅院,听着不远处出来了诵经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唢呐声和哭丧声。
    又有人入葬了。
    大翟的民俗,夭折的、横死的不得葬入祖坟,可这些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死者家人都期盼他们能入土为安,得一方安息之地。
    云灯大师此善举,让这些死者得以安息,不知慰藉了多少家属,可谓是功德无量。
    若是在上辈子,傅瑢璋是不屑一顾的,任何人的生与死,又与他人何干?谁还管生前身后事。可经历过妘娇之死,他似乎隐约能体会到了这些家属之所愿。
    正是曾经经历过她的死,如今面对着这样的妘娇,明明在眼前,抓又抓不住的缥缈感,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无措。
    他望着禅院壁画上的三世佛,讥哂一声,“知道了前世、今生和来世,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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