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瑢璋的笔顿了顿,屋内沉静了下来,只隐约听到窗外鹧鸪的叫声。
静默了一会,他才道:“既然她已无大碍,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是。”卫暝领命出去了。
傅瑢璋依旧立在窗边,看着她的灯燃起来,不知过了过久,又看着她房内的灯灭了下去。
翌日,大队伍便启程回京了。
出发前,见到她款款而来,那么一刹那,他心口又似有蝴蝶软柔羽翅轻轻刮过,微微发痒。
可见到她那一身妇人的装扮,挽着大翟妇人的发髻,还在鬓边插了一朵小白花,一副奔丧的模样,傅瑢璋顿时气笑,冷眸嘲弄地扫了她一眼,未发一言。
她这是要告诉他,她是寡妇。
是寡妇,又如何?
便是她丈夫活着,他想要她的人,也有的是手段。
只看他愿不愿罢了。
一路上,傅瑢璋独自骑马,没有再与她同坐马车。
妘娇上马车之前,下意识地看向了傅瑢璋,暖黄晨曦如仙女之手,给天地万物渡上了一层金粉,煦如暖玉,独独映得他的面色又冷又白。
见到他那唇角衔着的那抹嗤笑,她一阵惊慌,迅速钻进了马车。
没有了傅瑢璋在马车里,妘娇依旧没有没办法放松下来,手上的丝巾绞得紧紧的,就连昨日整整一夜,她都睡不安稳。
虽然不知道昨日他为何突然放过了她,但她知道,他现在没有要了她,不代表他以后不会。
这一趟带她进京,他没说带她去做什么,但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要的是什么,她多少能猜到。
只是,她想不明白,堂堂摄政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多少黄花闺女排队等着他挑,为何偏偏要她一个丧门寡妇?
不管妘娇怎么想,队伍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马不停蹄往京城赶去。
傅瑢璋恶梦了整整一宿,就连此刻,但凡闭眼,脑子里全都是那些让他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这样状况,比以往都要严重。
卫暝与卫旦,也感觉到了傅瑢璋的不妥,如此不眠不休,不得安生,便是铁人也熬不住。
等到下一个驿站,安顿好后,卫暝提出要请去郎中,傅瑢璋拒绝了,卫暝急忙熬了一碗之前太医开的安神汤药,他也拒绝了。
若是从前,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傅瑢璋还会以为,是身体出了身体,可如今,他知道,这是心病。
也是遗憾。
上辈子的遗憾。
喝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卫暝、卫旦追随傅瑢璋多年,虽不知道缘由,但却知道他为了马车里的那个姑娘,恶梦多年,也魂牵梦绕多年。
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卫旦见不是事儿,一把夺过卫暝手中的药碗,端去了妘娇的房前。
“砰砰”两下粗鲁的敲门声,吓得妘娇又是一阵心悸,颤着声,试探地问道:“谁?”
“姑娘,请开门。”卫旦嗓子向来粗犷,这已经是他刻意压了嗓子后的了,依旧吼得妘娇心惊胆战的。
妘娇听闻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本能地想躲了起来,不愿意开门,但她知道,他若是硬闯进来,这一扇薄薄的木门,大抵也是不堪一击的。
无奈,她硬着头皮打开了门,就见到一只碗猛然递到了她的鼻尖,吓得她急忙后退了一步,接着听到那个侍卫说:“端着。”
妘娇身体动作比脑子转得快,听到这样一声命令,她下意识就接过了碗。
她还没来得及问,那侍卫便接着说:“你将这碗药端去给主子。”
“他病了?”妘娇下意识问了问,想到那人骇人的气场和灼烫的眼神,她胆怯了,将碗递了回去,弱弱地道:“壮士,请恕奴家难以从命。”
他就是病了,又与她何干?
“这药,必须得你端去。”卫旦冷眼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碗,语气冷硬,不容置喙。
“凭、凭什么?我、我不过是你们掠来的,要、要我心甘情愿送、送上门,不可能!”妘娇壮着胆,哆哆嗦嗦地道。
卫旦听到这样的话,气得嗓门忍不住大了起来,“若不是主子那日折回头,救了你们,你早被那些强盗掠走制成人皮灯笼了!”
妘娇被他那么一吼,嗓音不由得低了下去,气势虽弱,但道理丝毫不让,“谁、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你们引来的?”
她没有说出的话,还有:若你们没有来,便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如今你们把我掠走,与那些黑衣人,又有多大区别?你们也是强盗!
只是,妘娇胆小犯怂,急了起来,一时半会也没能流利说出来。
她的话,卫旦听得很清楚,她的潜台词,卫旦也听懂了,所以,他顿时气结,居然还反驳不了。
她虽柔柔弱弱、胆小怕事的样子,却看得非常通透,还真被她说对了,凉王的人,确实是他们引了过去的。
她看着柔柔软软,香香甜甜,就像水灵得诱人的水蜜|桃,但内核异常坚硬,若一口吞下去,会被哽到吐血。
碰上这么一个主,卫旦忽然心疼起自家主子来,怪不得自家主子到现在都没能将她拿下。
卫旦愤愤不平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精光,完了,还将碗递回给妘娇,留下看着手里的碗一脸懵然的妘娇,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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