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从来没有怎么关注过端阳,却也大抵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她三天两头到?摄政王府来,是为了?谁。
然后,眼前的端阳,就像换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外头玄龙卫清理现场的各种熙攘与端阳的静默,成了?强烈对比。
密室里壁火摇曳,火影映着她的脸庞,苍白如雪。
顾文轩问都不敢问她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默默抱着她。
尾随进来的卫旦,见到?这?样景象,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因为在方才在清理现场时,见得太多了?。
看到?这?间?密室只有端阳与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躲在角落里,惶恐地看着他们。
卫旦似乎抱着最后一点?侥幸,指了?指小姑娘,“她还能?认人吗?”
一直不出声的端阳,终于有了?反应,“认不得了?。”
顾文轩颤颤巍巍地捧起端阳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认得我吗?”
端阳神?情没有动,只紧紧握了?握手心,玉髓碎片又刺进血肉几分,感不到?痛似的,许久,才道:“嗯。”
顾文轩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听到?他话,端阳喃喃地应了?一声,“不。”
“这?里,是魔鬼窟,是地狱。”端阳机械地应着他的话,似乎在自顾自地说?,“进来的人,不会没事的。”
她很冷静,就像被抽了?灵魂,像一个木偶,一字一句,将所有经历,所见所闻,逐一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们就是这?样,将姑娘们的羞耻心,一点?儿一点?儿地磨掉……”
“那一碗碗汤药,很苦很苦,喝下去后,从此再也没有资格当娘亲了?。”
顾文轩红着眼眶,听不下去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带你回?家?。”
对于顾文轩的话,端阳没有反应,似自虐一般,不管身边的人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只顾说?自己的,仿若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没有孩子便不会有顾虑,便能?一直被他们操控。”
“那些药,会让人忘了?前尘后事,任由?他们洗脑和灌输他们想要的内容。”
顾文轩满眼的心疼,抱着这?样的端阳,泣不成声。
傅瑢璋就这?样沉默地看着端阳,仿若也看到?了?前世的妘娇,所以,当年的妘娇,也曾遭遇过这?些悲剧,
原来就是这?样,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真相,原来是如此。
端阳固执地讲着,顾文轩爱怜地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正想要握她的手时,发?现她的手心紧紧握着他送的手镯碎片,都已经有一半深深插进了?她的血肉了?。
血肉模糊。
她就是靠着这?个让自己意识清醒的?
直到?顾文轩用尽全力,将她手心掰开,取出碎片,她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
依旧一言未发?。
包下一间?客栈,顾文轩开了?安神?的药方,端阳才终于睡了?下去。
傅瑢璋独自负手站在屋檐下,满脑子都是端阳那句,“他们就是这?样,将姑娘们的羞耻心,一点?儿一点?儿地磨掉……”
原来,上辈子,妘娇那让他着了?迷的万般妖娆,便是这?样被人训练而来。
就连她自缢之前,依旧那样取悦他,风情万种。
床榻之上,他从不会怜惜她半分,她也都受了?,从来没有反抗过半句。
然而,今世的她,完全是另外一个性子,明?明?娇弱胆怯,却带着一股子心气儿,有些自己的小固执和坚持,总让他一次又一次撞南墙。
思绪飘忽着,傅瑢璋想起,上辈子的妘娇,自缢之前的种种表现,也是这?样与从前不同,就像今日的端阳,出奇得冷静。
一阵不祥预感涌上了?心头,急忙转身进了?屋内,就见到?顾文轩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从火房走了?进来,忙问:“端阳呢?”
顾文轩喉结动了?动,苦涩的嗓音很艰难才终于挤出声音来:“睡下了?。”
刚说?完,抬眸见到?傅瑢璋神?色不对劲,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哐”的一下,扔下了?药碗就往二楼的厢房冲了?过去。
一推开门,就见到?端阳,正悬挂在了?房梁之上。
一袭白裙,摇曳不止。
不仅顾文轩,就连傅瑢璋也再一次感受到?了?全身血液一瞬间?凝固了?。
上辈子,妘娇死的那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原来,这?才是妘娇自杀的原因……
后来的妘娇,必定是恢复记忆了?。
那样有心气儿、有骨气的姑娘,心性贞烈,如若清楚记得自己曾经历过什么,无法自处之时,便只能?走上这?样极端的绝路。
顿时,傅瑢璋眼底一片猩红,傅家?人骨子里的嗜血残杀的血液在暴动,压都压不住。
听到?动静的卫旦等人,冲了?过来,一同救下了?端阳。
好在,端阳尚有气息……
远在京都的傅瑢现,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巢被端了?,更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到?临头了?,正慵懒地坐在了?梨花木罗汉榻上,看好戏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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