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窒息,像被人掐住脖子,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醒来后,全身都是虚汗。梦境太真实,虽然只能听见声音,但她知道那些都是过去的记忆。
记得她刚醒来不久,听到大夫跟邹氏提起,她失忆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受过很大的刺激,导致忘记了特定的人和事。另一种可能是被劫持的过程中头部受伤,影响到部分记忆。最后一种可能是曾经服用过某种特别的药。
皇家和高门大户通常会有些民间不知道的秘方或者秘药,用来处置深宫或者内宅中需要“消失”的女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的记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复原。
她并不在乎过去,只想活在当下,自己掌握未来。
寅时末,采绿来叫苏云清起身。见她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面色惨白,模样吓人。
“小姐,您怎么了?”采绿连忙上前坐在她的身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苏云清幽幽地点了点头。
“要不您再躺下睡会儿?反正时辰还早。”
苏云清坚持起来。王府开宴,不可以出差错,她得亲自去盯着。
外面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鸡鸣犬吠声,寿阳还笼罩在一片寒夜未散的静谧中。苏云清裹紧披风,坐上轿子。刚想吩咐起轿,有个人迅速钻了进来。
“小少爷!”采绿在外面叫道。随后,采蓝掀开帘子,要把苏聪抓出去。
苏聪窜到苏云清的身边说:“我要跟你一起去王府!”
“你去做什么?快回去睡觉。”苏云清皱眉,“小孩子不好好睡觉,个子会长不高。”
“切。真当我是小孩子。”苏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是苏家唯一的男人,以后家里的事,都得算我一份。”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云清别过头,挥了挥手,示意采蓝退出去。
“门房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我爹的信了,而且采蓝最近老去找商队买消息,这些钱都没有从账房出。你们鬼鬼祟祟的,不就是想瞒着我跟我娘!”
苏云清头一次发现这臭小子还挺聪明的。她毕竟不会长久地留在苏家,苏纶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苏家还是要靠苏聪撑起来的。
“你爹只是没跟我们联络,不代表他出事了,所以不要胡思乱想。”苏云清说,“你跟我去可以,但得乖乖听话,不许捣乱,不许乱走。否则,我马上让采蓝把你送回来。”
苏聪紧挨着她坐下,闷闷地说:“知道了,烦不烦。”
“走吧。”苏云清对外面吩咐了一声。
后日就是中秋佳节,县城的主街两边已经搭起了灯架,密密麻麻地挂着灯笼。即使清晨的道路上没什么行人,也能感受到一丝节日的氛围。苏聪从窗上探出头去,好奇地四处张望,又被苏云清拉了回来。
轿子停在王府的后门,负责厨房的马婆子已经在候着了。苏云清帮朱承佑张罗过几回宴席,所以与马婆子也算熟悉,互相寒暄之后,就直接去了厨房。
马婆子看到苏聪,还特意问了一句:“三小姐怎么把苏少爷也给带来了?”
苏聪在寿阳也算个捣蛋榜上有名的人物了。
苏聪刚要说话,苏云清把他按到身后,对马婆子笑了笑,“我婶婶身体不太好,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你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马婆子还是不太放心,一遍遍叮嘱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归置好的,千万不要乱动。
苏云清满口应好,马婆子把厨娘都叫到外面训话。
苏聪四处走了走,说道:“我还以为晋安王府有多气派呢,没想到里面破破烂烂的。刚才我们路过那处院子,墙皮都掉落了,瓦片也缺了几块。”
采绿解释:“晋安王府建好已经二十年了,还没有大修过,所以难免有些老旧。”
“那为什么不修啊?是没钱吗?我爹不是一直在给王府赚钱吗?”
采绿被问住,下意识地看向苏云清。这里面错综复杂的考量,一个小孩子是不会理解的。
苏云清对苏聪说:“不该你问的别问!”
苏聪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没多久,就吵着要去出恭。苏云清无奈,让采绿陪他一起去。
其实她只负责菜式和上菜的顺序,厨房里的事都是马婆子在管。她跟采蓝无事做,走到厨房外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打算歇一歇。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环绕王府的那一圈大树上传来啾啾的鸟鸣。树下的石凳上有几处干掉的鸟粪,采蓝想说换一个地方,苏云清却铺了手帕,直接坐上去了。
采蓝愣住。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以前在飞鱼卫训练的时候,以天为盖地为庐。
只是没想到,小姐会不介意。
从前连衣角沾了点泥都要难受半天,非换件新衣裳不可的人,如今竟如此坦然地坐在鸟粪上。不知道公子见了,会作何感想。
采蓝忍不住看了看苏云清。今日她穿着一身没有花纹的素长袍,外罩同样只有底纹的披风,与那日来王府时的光彩照人截然不同。
早上听到采绿要给她穿漂亮衣裳。可是她说,今日只在后厨,都是油烟,没必要糟蹋好的衣裳。
采蓝想起以前在梅府时,小姐的四时衣裳从不重样,褥子和被子隔年就要换新的,说是过了梅雨有味道。吃穿用度,怕是都能跟公主比肩。小到用的一个香囊,一双筷子,公子挑的都是全京城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