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扶着采绿下轿子, 采绿走到朱漆大门前敲了敲铜环。一个小厮从里面探出头,“你找谁啊?”
“我们家小姐姓苏, 有事找你们王爷。”
小厮略有些迟疑, 他是京城人士, 并非跟着朱承佑从西州来的, 当然不认识苏云清。他心想一个女子单独上门来找王爷, 只说了个姓, 这要怎么通报?如果是王爷在外面惹的风流债,王妃还不得找他的麻烦?如今王府已经够鸡飞狗跳了。
采绿说:“你自去通报, 晚了你担待不起。”
小厮见一个婢女都如此有气势,又看了看苏云清的衣着,哈着腰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这个场合, 楚楚不方便露面,被朱承佑知道她跑出来通风报信,肯定饶不了她,所以楚楚先从小门回府了。
过了会儿,朱承佑亲自到门口,把苏云清迎进府中。
“清儿,你怎么来了?”朱承佑问道。他穿着双肩绣麒麟的暗色锦袍,腰系玉带,整个人高大俊朗。
苏云清冷冷地说:“怎么,义兄不欢迎我来?”
“你这说的哪里话。”朱承佑讪讪的。
“当初义结金兰的时候,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想到义兄心变得快,人刚到京城就把我这个义妹抛到了九霄云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我成亲这么大的事,晋安王府竟连一个出席道贺的人都没有,真叫人寒心。”
朱承佑面露惭色,“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挖苦我。你要知道你嫁的那个人是何等的说一不二,他未邀请,我的人冒然前去婚宴,只怕也见不到你的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梅令臣干得出这种事。
朱承佑带着苏云清到了明堂,上官心兰恰好也在那里。茶几上还散落着一些名册之类的东西。
上官心兰起身,面露笑意,“云清,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王妃安好。”苏云清见礼。
上官心兰瞧着她衣饰精美,身段丰腴了些,气色也与在西州时大不相同。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有爱情的滋润,整个人倒显得越发貌美出众了。
上官心兰几次进宫跟长姐聊天,都免不得要提到梅令臣。长姐对此人赞不绝口,信任有加。如今太上皇和文圣皇太后那边并未完全死心,长姐也是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有梅令臣在,他们母子倒是能安心一些。
不过长姐也说,梅令臣这人是真的狠。对提拔和帮助过他的张祚毫不留情。当初那个次辅就是为张祚鸣不平,还欲联名朝臣上书把梅令臣拉下来,才招致灭门之祸。
而且梅令臣护短得很。像宋追,本是寒门出身,能做到如今这个显赫的位置,都是梅令臣利用梅家的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像苏云清,罪臣之后,梅令臣当初排除万难保下她,如今又力排众议娶了她。
这人做事从不按章法,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苏云清若无其事地问:“宁宁呢?”
朱承佑和上官心兰正为朱嘉宁的事发愁,一时都没有说话。上官心兰本来也不想管朱嘉宁的事,在她看来,宋追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朱承佑死活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妹妹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锦衣卫指挥使,上官心兰也只好帮忙张罗。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娶亲,最讲究女方的门户和名节。晋安王府的门户是足够了,只是承恩寺的那件事使朱嘉宁名节有损,加上宋追那跟梅令臣行事如出一辙的狠辣,旁人也怕被报复。
这回,上官心兰好不容易选了一个伯爵家的世子,人家也看在上官家的面子上,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可朱嘉宁却不愿意了。闹了几日,死活不肯吃饭,弄得上官心兰也很难做。
朱承佑叹了口气,“在她自己的屋子里。”
上官心兰执了苏云清的手,将她拉到一旁,“郡主正跟王爷闹矛盾呢。”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你跟郡主交好,可要帮忙好好劝劝她。”
“我就不明白那永定侯的世子怎么就不好了?弱冠之年,聪明上进,身边就两个侍妾。”旁边的朱承佑道,“她本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回到西州哪有好人家可以跟她相配?我看她就是写那些小说写的,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念头!”
上官心兰没有说话。在她看来,写小说着实不是什么大雅之事,所以也没敢把此事告诉永定侯府。她想着等婚事谈妥了,就劝朱嘉宁收笔,横竖王府和侯府都不会让她缺钱。
“写小说怎么了?宁宁喜欢,并且能从那里找到自己的价值。”苏云清不客气地对朱承佑说,“可能在你眼里,人有高低贵贱,做的事也有。所以作为兄长,你将那些世俗成见置于你妹妹之前。宁宁自小体弱,不能外出,只能闷在屋子里。她想去的地方,想见识的事,只能付诸于笔端。怎么在你眼里,写小说就变成不堪了?”
上官心兰微微惊讶地看了苏云清一眼。
身为晋安王妃,她自己都不敢这么跟朱承佑说话。堂堂的晋安王,怎能被一个女子说教?还是说如今苏云清仗着背后有梅令臣撑腰,已经目中无人了?
更奇怪的是,朱承佑被呛了几句,居然没有生气。
上官心兰忽然有点明白,之前在西州的那些流言蜚语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丈夫表面上看起来见一个爱一个,十分花心。实则那些不过是为了掩藏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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