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梅令臣之间的事,只能他们俩解决。就算是太后,也绝不能插手。
以为谁谁好之名,轻易帮对方做出的决定,她自己已经深受其害,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果然,上官芷兰开口:“当务之急,要为你父亲翻案,抹去你罪臣之后的身份,才可平息此事。只不过时隔多年,这并非是件易事。本宫前几日翻看卷宗,也未找到任何破绽。想来还要多委屈你一些日子了。”
苏云清愣住,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来。
上官芷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云清暗自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官太后能够力挽狂澜,扶持幼子登基,必定不是等闲角色,怎会落于俗套,要拆散她跟梅令臣。
“臣妾多谢太后圣恩。”
她们继续走到围墙边,听到墙那头隐约有一片欢声笑语传来。上官芷兰道:“差点忘了,今日荣安县主主持宫中梅花集,邀请了高门女眷来参加。文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我们去看看。”
“□□安县主并未邀请臣妾……似乎不妥吧?”苏云清是不想跟王婷羽打交道的。
上官芷兰看出她的顾虑,说道:“你是首辅之妻,自有列席的资格,因你新婚她才未邀请你。往后在京中,免不得要跟她们打交道。本宫为你引荐,她们也不会说什么。”
太后已然亲自出面撑场子,苏云清推辞不过,便跟在她后面,出了甘泉宫,往举办宴会的集英阁走去。
大昌的上流人家爱好举办各式各样的雅集。比如有品鉴美食的,有吟诗作对的,也有竞技的,不分男女,以参集为乐。今日的梅花集,取时令之名,但却是赏鉴大会。
即每位列席的女眷,都从自家带几件清玩博古来,供各家品评。最后选出的魁首,会有丰厚的彩头。这是炫耀自身家底和才识的绝好机会,因此各位列席的女眷也是纷纷拿出了镇宅的宝物。
上官芷兰带着苏云清到的时候,已经选出了最后五样宝物,排列在乌木长案上。为公平起见,除了宝物的主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宝物的出处。
阁中人见上官太后亲来,纷纷起身见礼。
“本宫就是听到你们这儿的热闹了,带着今日的贵客一同过来,凑个趣儿,不必拘谨。云清,坐到本宫身边来,听听这些丫头在折腾什么。”上官芷兰落座,对苏云清招了招手,宫人立刻又在她身边加了椅子。
在场的人中,有很多熟面孔。
那些没见过苏云清的,自然要惊叹于她的美貌,随便再低声议论几句她的身份。如果把上官太后比作牡丹花,那么苏云清就像芍药。牡丹雍容,芍药美艳。虽说难分高下,但目光会被芍药的艳丽所吸引,从而忽视了牡丹的存在。
王婷羽和张雅南皆有宝物入选,而她们的两件也是夺魁呼声最高的。
王婷羽起身道:“梅阁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想来夫人的学识也是不差的。不知对所列的几样宝物,有何见解?”
她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云清身上。
苏云清知道她是存心刁难自己,没有听过这些宝物的介绍,就贸然品评,很容易会出丑。
上官芷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没有开口阻止。她很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让梅令臣折腰。何况这样的场合,她总要应对过去,才能平息了这些女子心中所爱被夺去的怨念。
苏云清起身,走到乌木长案前,审视了一遍。五样宝物各有春秋,有件百鸟羽毛袄,一架古琴,一个天青釉瓷洗,一个雕刻精美的金镂香球,最后是一枚五色玉环。
“我喜欢这枚玉环,因为能想到两位美人。”苏云清手指着玉环说。
张雅南的手收紧,有女无知,问道:“哪两位美人?”
“《西京杂记》载汉宫飞燕藏有一枚五色文玉环,为世间奇珍。而杨贵妃闺名玉环,那时宫中仕女多手持玉环,以期得到幸福圆满的姻缘。”
众人恍然大悟,而后纷纷点头。没想到一枚小小的玉环,竟藏着两个绝世美人的故事,还象征着圆满的姻缘。本来获好评更高的百鸟羽毛袄瞬间就沦为俗物。
“敢问夫人,觉得赵飞燕和杨玉环哪位更美?”张雅南忽然开口。
这也是个很刁钻的问题。自古美人都是难分高下,各有千秋的。强要说谁美,别人都有理由反驳。
苏云清想了想说:“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太白的诗,可算作回答。”
张雅南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江宁织造府的大小姐,果然不仅仅拥有美貌而已。这话看似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很好的答案。在李太白看来,杨贵妃更美,因为飞燕要靠新妆才能媲美她的美貌。可太白此诗是奉命而作,恭维之意尽显,未必出自真心。
所以真亦假时,假亦真,不必深究。
“小女受教了。”张雅南欠身。
能让大才女张雅南屈腰,这可是件稀罕事,传出去肯定会引起一阵一轮。张雅南向来自视甚高,又曾是首辅之女。若不是张祚出事,她出京一趟又回京,地位岌岌可危,这样的雅集她还不会来。
那些空有其表的花瓶,本来更偏向于王婷羽的百鸟袄。如今,倒是纷纷倒戈向玉环了。
五色玉环以高票当选魁首,揭开名牌之后,显示它为张雅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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