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梅令臣不仅救了她,还救了这些江宁织造府的旧人。如果说,苏家养育了他十年,他做这些是来还恩的。那么其实,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两清了。
“掌柜的,不好了!”绣娘在门外敲门。
秋月问道:“何事?”
“荣安县主和潘小姐,她们……总之,您快去看看吧。”
秋月一听到荣安县主就头大,这是个在京中横行霸道的主,谁也招惹不起。她示意苏云清稍坐,起身走到外面。
苏云清听到底下传来喧哗声,放心不下,也跟着走到外面。
这一层都是隔间,中开天井,围着栏杆,恰好可以看到下面那层的情形。只见王亭羽双手抱在胸前,微抬下巴,说道:“潘如霜,你敢拿剑指着我,你是不要命了吗!”
潘如霜欲上前,被孙氏一把拉着,“县主见谅,霜姐儿她不是有意的。”
王亭羽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看看你穿的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以为这是西州吗?你爹没本事,进了五城兵马司,只做了个六品的指挥使,再也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你还敢这么嚣张?”
“王亭羽,就算满京城的人都怕你,我可不怕!”潘如霜拉开孙氏,几步走到她面前,用剑柄指着她,“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造谣陷害我哥的!”
乔婉见状,上前搭着王亭羽的手臂,“算了亭羽,干嘛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王亭羽甩开她,对着潘如霜说,“你们潘家是寒门,妄想跟乔家结亲也就算了。你哥还行为不检,妻子没娶,小妾连孩子都生了。这种丑事,也就你们这种低贱的家门干得出来。”
“你信不信我撕烂……”潘如霜气炸了,眼看就要冲过去,又被孙氏强行拉住,喝道:“霜儿!快向县主道歉!”
“娘!”
孙氏闭了下眼睛,“我说向县主道歉!”
王亭羽冷笑了一声,“光道歉可不够,我要她跪在我面前求饶。我倒要看看谁能保你这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在咱们荣安县主面前撒野。”王亭羽身边的女伴说了一句,口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潘小姐不如就低头认个错。”
“何必不自量力呢。”
周围七嘴八舌地劝道。
秋月本想上前劝一劝,可眼下这情形,谁敢招惹王亭羽那祖宗,怕也要被牵连进去,只能站在旁边,希望这位潘小姐识趣一点,能够主动服软。在京城里生存,首要学会的就是向权贵低头。潘家如今失势,更要夹紧尾巴做人。
王亭羽见潘如霜瞪着自己,更觉得有趣。场面做得越大,越显得她有面子。
“怎么,你不肯跪?那我就要看看你潘如霜的膝盖骨到底有多硬,来人啊!”
孙氏见状,双腿一弯,刚要跪下,却被人托住手肘。
她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敢相信有人会在这时替她们出头,见到苏云清,顿时说不出话来。
西州别后,她们还未见过面。
但孙氏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变了个人。虽不像旁的贵女,打扮得珠光宝气,耀眼夺目,甚至在这满屋罗绮之中,显得有些简朴。但她身上的光芒却是遮也遮不住的,当初在西州就像蒙尘的宝珠,如今终于重见天日了。
“县主这动不动就要人跪的毛病,可不太好。”苏云清笑着上前,“潘小姐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性子直爽。县主海量,就不要计较了。”
她还记得在西州的时候,她和邹氏去参加宴会,因为身份低贱而遭冷落。那时,孙氏和潘如霜对她们表示了善意。如今,她也不能眼看着母女俩被人为难。
王亭羽见到苏云清,眉头微皱。这满京城的女子,她谁都不怕,但独独有些怵苏云清。因为她身后站的人是梅令臣。上次梅花集她吃了瘪,回家抱怨,父兄就几次三番地告诫她,不要惹梅令臣的人。一个宋追,一个苏云清,她见到最好就绕着走。
想当初首辅张祚被梅令臣逼得告老还乡,退出朝堂,次辅被他灭了九族。只怕现在次辅家的坟头还没长出草呢,谁敢惹那个阎王。
可她王亭羽今日若真的绕着走,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以后她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偏偏乔婉低声说了句,“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跟县主叫板了。”
王亭羽气不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硬气地说道:“姓苏的,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苏云清却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站在潘家母女面前,“我在西州的时候就认识潘夫人和潘小姐了。如果县主高抬贵手,不为难她们,我们自然离去,不会再扫你的雅兴。”
王亭羽挑眉,“你没看到她刚刚当众挑衅我吗?”
潘如霜说:“明明是你们在那里说我哥哥的事,被我听到了。那个姓乔的一开始就不想嫁给我们家,那么明说就好了。可你们居然派人在后面造谣生事,散播我哥有小妾和私生子这种事!”
乔婉露出委屈的表情,“潘小姐,你可不能随口就污蔑我们呀。潘小将军的事,可是有人证物证的。”
“我污蔑你们?”潘如霜冷笑,“这桩婚事是梅阁老牵的线,太后做的媒,你们不敢得罪他们,就欺负我们家。我爹向来不好与人争,忍气吞声退了婚事,但你们也别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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