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震惊,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仁敏太子怎么可能还有后人存于世上?但仔细想想,当年梅氏一族也说全族皆灭,不是还有梅令臣这条漏网之鱼?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当初那些忠于仁敏太子和梅正禹的老臣,肯定要重新评估康平帝和仁敏太子的后人,谁更适合皇位。更可怕的是梅令臣的处境,将会非常艰难。
“你为什么这么说?”
“原本我也没有想到。一日潘毅找我喝酒,问起过我,父王临终前可有说关于仁敏太子的事。我记得没有,可父王的确常常独自出府,府里每年也有一笔奇怪的支出,连苏纶都不知道去处,只有父王知道。也许,真的是跟仁敏太子的后人有关,否则为何不让我们知晓?”
苏云清说:“也许老王爷是将钱用做他途了?仅凭此也无法判断。”
朱承佑摇了摇头,“刚才张雅南和乔婉两个人说的话,你听见了吧?张雅南知道你去西州,就跟乔婉商议,想要买通杀手,除掉你。可是梅令臣更改了行进的路线,她们不可能事先知道。而且我为何查不到杀手的线索?”
苏云清答不上来。此事亦困扰她良久,她心想连朱承佑和梅令臣都查不出歹人,大概是歹人太过狡猾,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刚刚听到那两个人的争论,还以为真相大白了。但眼下听朱承佑所说,又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她有点被搞糊涂了。
朱承佑道:“这世上能如此巧妙掩盖行踪和痕迹的,只有受过特殊训练的锦衣卫。那些锦衣卫的目标其实并不在于你,你可能恰好发现了什么,他们才要取你的性命。阴错阳差,你失去记忆,所以这条命才能保下来。这些话,我没有跟梅令臣说,但他未必想不到。”
“锦衣卫?你是说,锦衣卫有可能去西州找仁敏太子的后人?那这件事问宋追,他会不会知道?”
“锦衣卫是个非常庞大的组织,明里暗里的人不知有多少。宋追只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他连昭狱都无法掌控,你觉得他会知道先帝的秘密?先帝定是发现了线索,才派锦衣卫去找,而那人现在可能已经被文圣皇太后掌握了。待核查身份,找个合适的机会,他们自然会公之于众。”
苏云清的眼皮忽然一直跳,她觉得事情已经向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谢谢义兄跟我说这些,我得赶紧回甘泉宫了。”
朱承佑又叫住苏云清。他站在碑林之中,似乎与这些古物的肃穆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他那些沉迷声色的表象去掉之后,其实就是个中规中矩的皇族。
“如果今日,我答应了文圣皇太后,你会怎么做?”他轻飘飘地问。
苏云清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傻,还是回答:“如果义兄答应了,恐怕自己先会把我们视为敌人。敌人之间,没有别的路。但我相信义兄不会的,就是如此没有依据地相信。”
她的眼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芒,这个回答其实她巧妙地避开了,又让朱承佑无话可说。朱承佑给她指了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如果有朝一日,他后悔今日的决定,大概也会因为这段简短的谈话,而有所慰藉。
苏云清怕梅令臣担心,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甘泉宫。恰好,梅令臣从殿内出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上官芷兰跟后面,手指着苏云清,“说曹操曹操就到,都说别着急,那么大个人丢不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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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梅令臣几步走下玉阶, 一把抓着苏云清的手,声音短而急,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你去哪儿了?”
苏云清有些被他抓疼,轻声道:“内急, 然后迷路了。”
梅令臣这才松了力道, 但还是牵着她的手, 似乎她真的就是个会迷路的孩子。
苏云清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着头,乖巧地站在梅令臣的身后。她很会在人前装出乖巧柔顺的样子, 毕竟装了几年, 颇有些心得。哪怕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身体还是会有本能的反应。
梅令臣的手掌出了层汗,掌心微热, 苏云清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似安抚, 又似挑逗。
梅令臣心头一动, 声音恢复如常, “太后若没有旁的事, 臣就先告辞了。”
玉阶的最高处, 红丹松了口气。刚才她有事先回, 以为苏氏当真认识路,可是太后跟阁老说起此事的时候, 阁老神色一变,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祟,总觉得自己被梅阁老记上了仇。
好在苏氏安全回来了。
而上官芷兰一直在观察梅令臣。从刚才他在殿中坐立难安,到他看见苏云清, 整个人雨开云霁,所有的情绪都不加掩饰。
她曾经认为,梅令臣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小小的进士,走到如今的位置,除掉了数不清的敌人,手段令人胆寒。可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在面对苏云清的时候,就如同正常的男子般,会患得患失,手足无措。上官芷兰看到他的这一面,反而有点释然。
她喜欢的大概是他高深莫测,不似凡人。一旦他落入凡尘,就如同所有俗世中的男子一样,失去了那种神秘的魅力,了然无趣。想想跟他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的确不如政事上互相帮衬来得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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