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聪走到明间里等着,没有敢往内室走。他虽然懵懂,但也隐约知道,这个时候是需要避嫌的。
过了会儿,苏云清走出来,他开门见山地问:“三姐,刚刚你在造娃娃吗?为什么哭?”
苏云清愣住,脸微红,随即用力推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
“你很喜欢那个人,才会跟他造娃娃吧?”苏聪老成地说道。
苏云清没有否认。她身上的寒症虽然缓解了,但还未痊愈,据曹参所言,需要两到三年才有可能受孕。但她不排斥给梅令臣生孩子,只要想到将来腹中会有他的孩儿,心口就涨得满满的。
“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
苏聪现在还不明白。但他忽然意识到,刚才苏云清哭泣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欢喜。
他不想长大了,因为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难懂。
*
梅令臣坐轿子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寺丞正站在门边等他。梅令臣从前在大理寺时,兢兢业业,向来守时,但今日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来,想必是官大了,官威也大。
寺丞面对这个曾经的下属,如今的上官,内心也很复杂。
“人提出来了吗?”梅令臣走上石阶问道。
寺丞回答,“提出来了,在公堂上等着。”
“公堂不方便,还是回牢里审。”梅令臣吩咐道。
寺丞只能照办,又把人送回大牢。
大理寺的牢狱里关的都是重犯,提审的刑具明目也有许多。梅令臣坐在提审室里,慕白送上一杯清茶,他用杯盖轻轻拂去茶沫。这里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大都是刑具剥离人身上的血肉留下的,经年累月,还有腐烂的臭味。寻常人闻到都要作呕,他却一派淡然,还能喝茶。
狱卒将人押进来,那人披头散发,衣裳污浊,看不清形貌。
梅令臣不作声,那人的手锁在沉重的铁链中,一动便哗哗作响。
“梅令臣,你究竟想做何!大昌还有没有王法!”那人开口咆哮。却是日前因为私放永定侯世子而获罪贬官的原顺天府府尹。他本该在去地方上任的途中,谁知出家门时,被人带来了这里,日日严刑拷问。
梅令臣抬眸,双眼清冷如月,“在大昌,我就是王法。”
“你!”府尹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又无可奈何。到底是多狂妄,才敢说这句话?
“你为何放了永定侯世子?”梅令臣淡淡地问。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因为永定侯向我施压,我没办法才放了他儿子。在这京城里头,遍地权贵,顺天府尹实在难当,我谁也不敢得罪!”
梅令臣转着手中的茶杯,“原江宁织造苏绍的诉状,是你收的?”
府尹想了想,“是。”
“也是你向先帝陈述案情,让先帝结案的?”
府尹又点了点头,“我是依法办事,你为此才抓我?”
梅令臣忽然摔了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偏偏这顺天府尹是个憨子,他天不怕地不怕,梗着脖子,“我告诉你,我跟皇太后沾亲带故,还是朝廷命官,你若敢杀我,太后绝不会放过你的!”
“苏绍的案子,一看就是冤假错案,你竟能结案,还在顺天府府尹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就是那位太后的功劳吧?”梅令臣冷笑,伸手抓着府尹的衣襟,将他提到面前,“别说是太后,挡我的是神佛,神佛亦可杀。想清楚了回答!”
府尹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前的男人呢眼中露出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光芒,让人相信他真的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要不怎么福王和太子争得好好的,忽然间一死一贬,最后成了瑞王登基。
这个男人的手段,令人胆寒。
府尹还不打算开口,梅令臣对战战兢兢的寺丞点了点头,寺丞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个豆蔻之年的少女。少女惊慌无措,看见府尹就叫,“爹爹救我!”
“小柒!”府尹大惊,“你们放开她,此事与她无干!”
“你应该知道,你女儿如果充为官妓送到边关的军营会是什么下场吧?”梅令臣歪头,活动了下脖颈,语气好似与人闲话家常。
府尹摇头,“不,你不可以这样!她是无辜的,她才十三岁!”
梅令岑嗤笑一声,“我妻子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时,才十二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饶她。”
府尹犹豫不决,但意志已然动摇。梅令臣挥手,示意寺丞把人带下去,少女大声哭泣,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求救。府尹惊慌,爬过去一把抱住梅令臣的腿,“我说!我说!你放了她!求求你!”
梅令臣收住手势,等他说。
“我,我也只是奉命办事。”府尹说话开始打颤,“那时先帝没打算取苏绍的性命,毕竟苏绍管辖下的江宁织造府,每年都给朝廷上供很多的银子。那夜先帝夜审苏绍,后来勃然大怒,判了他死罪,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至于亏空的那笔官银,本就是先帝私借给苏绍,做生意用的,因此内府只有出借的记录,没有收回的记录。”
“你有办法可为他平反?”
府尹沉默了下。
梅令臣皱眉,寺丞赶紧又去拖那个少女。
府尹急忙说:“我,我家中书房的暗格,有一份当时内府监奉上令而调动库银的凭证!可证明苏绍没有私吞公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