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宋追一时被他问住了。
他的父亲是梅家的家臣,他们一家是因为梅正禹的保护,才在国本之争中幸免于难。所以宋家是要效忠梅家的。换言之,如果梅令臣不是梅家的人,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了。
他不用再帮梅令臣做事,也没有恩要还。
而且梅令臣不是梅正禹的孙子,还会有很多麻烦。他年纪轻轻能够坐上首辅的位置,很多老臣就是看在梅正禹的面子上,才默认的。一旦他不是梅家的人,就像失去了皇族的血统,是绝对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坐稳的。
梅令臣看着宋追的神情,淡淡地笑了下,“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怪你。”
“文若,你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是梅家的人?”
“张祜请我喝了酒,大概是起疑了。”梅令臣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我曾听父亲说,梅氏的人喝了酒便会全身红肿发痒,但我没有这个症状。张祜便觉得我不是梅家的人。”
宋追沉默了片刻,夜,分外寂静。只有铜壶滴漏在标示着时间的不断流逝。
“我亲自去一趟吧。不管怎么样,在他们找到证据之前,把所有的人和物都毁掉。”
梅令臣看向他,“你大婚在即,不要去了。来回太浪费时间。”
“我骑快马,一定可以赶在大婚前回来。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就是梅家的后人。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们想查出什么也不容易。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宋追说完,就要急匆匆地往外走。
梅令臣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很低,听不太清楚。
但宋追整个人都僵住,心跳飞快,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似乎是那声久违的“宋追哥哥”。但太轻太快了,总觉得是幻觉。
“多谢。”梅令臣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补道,“不送。”
翌日,梅令臣很早就起床,他起床后不久,苏云清也起来了。之前在西州有操持过几场宴会,她心中有准备,但又难免紧张,这是她入京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招待客人,总担心会出错,所以派了采绿去厨房盯着。
巳时末,客人的车马依次到了府门外,苏云清前去迎接。
以往的各种聚会,算是女眷之间的比美较劲,她们都恨不得拿出自己最美的行头来,把对方压下去。但浴佛节本就是礼佛的,要素衣俭从。加之国丧未过,众人都尽可能地低调。
孙氏和潘如霜下了饺子,两人都穿着檀色深衣,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子。上官心兰和朱嘉宁只衣裳的布料好一些,大体也没有什么区别。
甘氏下了轿子,穿着浅色的长袍,只不过戴了一枚翡翠的坠子,十分惹眼。她热络地走到几个人中,不停地问好。
苏云清站在门口,与几人互相见礼,眼神特意在朱嘉宁的脸上多停顿了会儿。朱嘉宁朝她笑了笑,眼神透露出赞赏。短短时间里,苏云清就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主人了。
“多谢诸位赏脸光临,请移步花厅,我备了些点心。”
她侧身让上官心兰和朱嘉宁先行,然后跟在她们的后面,向府中走去。花厅摆着好几张席案,厨子备的是桃花饼,三块饼放在一块花样很别致的布上,装在盘子里。
众人落座之后,目光很快都被那块布吸引住了。
上官心兰把布拿起来,“好漂亮的布,怎么还会闪闪发光?这上面好像是玉兰花的纹路?”
“我的是桂花。”朱嘉宁说道。
其他人也报了自己布上的花纹,居然没有重样的。众人觉得新奇,议论起来。
“这是云想阁刚研制出的百花锦,还没推到市面上。发光是因为混进了非常细的金丝,每一种花纹的织发都不一样。”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里面居然混有金丝。这技法也太巧了吧?”甘氏连连称赞,“早就听说京中的云想阁,织布技艺十分了得。没想到我刚回来,就开了眼。”
孙氏也跟身边的潘如霜说:“若用这百花锦做衣裳,必定很出彩。你闻闻,是不是还有花的香味。”
潘如霜对布料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不好不卖亲娘和苏云清的面子,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孙氏也懒得跟她计较,又凑到甘氏那里聊了。
一道桃花饼吃完,又接着上了道炸花球。将新鲜的花蕾从树上摘下,洗净,腌制之后,入油锅煎炸,撒上盐,再摆成各种图案,很别致的一道菜,味道也不错。
而且这道菜的碟子,竟然用一把很精致的小伞装饰。那伞面上的布料,底色渐变,由浅入深,花纹艳丽,扑面而来春天的气息,又立刻引起众人的惊叹。
“这菜的名字叫风月无边。”
甘氏说:“夫人,你这后厨究竟藏着什么高人啊?我都想见一见了。”
苏云清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光吃斋菜未眠太单调了一些,就把云想阁的掌柜请来,用春季新出的布料来装饰菜品。如果还能入各位眼中,我就把她请出来,与各位细说。”
“国丧期间,云想阁不开门,我快闷死了。早就想做春裳了。”
“夫人快把她请出来吧,我都迫不及待想订一匹布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热烈,苏云清向采蓝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把秋月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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