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及所带来的几个皂衣小吏一时看呆了,没有说话。
“御史大人。”苏云清浅笑道,“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御史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自然是为公务而来,本官跟夫人说不着,让本官进去一查便是。”
苏云清却站在那儿不动,脸上的笑容不减,“这是首辅的府邸,大人想进府中,不是不可以。请问以何名目,阁老又所犯何事呢?”
“这……当然是护驾不力,而且有联合刺客布局行刺的嫌疑!”
“妾身听说当时是五城兵马司的大人赶到了现场,将阁老送进宫里救治。莫非大人也在现场,所以知道是阁老护驾不力?他若联合刺客意图弑君,那如今应该好好地站在这里,与大人理论,而不是被送进宫中了。”
御史轻甩袖子,“夫人,今日任你巧舌如簧,也挡不住我等。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阁老清白,让我们查清楚,自可洗脱嫌疑。入内!”
他欲携手下强行闯入,严伯带着几个家丁严防死守,不肯放行。双方互相推搡,乱作一团。苏云清退到旁边,给采蓝使了个颜色,采蓝上前,将那个御史狠狠地推开。
御史踉跄了两步,惊怒,喝到:“放肆!”
“放肆的是你!”苏云清厉色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你来去的?我好言相劝,你不肯听,怎么,非要闹到顺天府或者你的上官那里,你才肯罢休?我此生见过的大风大浪也够多了,只要我夫君一日是当朝首辅,你就休想踏进我的家门!”
御史被这小女子的气势所慑,一时忘记动作,忽又听到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虞让带着晋安王府的府兵赶过来,人墙一般列在石阶下面。虞让身形健硕,几步奔上石阶,揪着那御史的领子,龇牙道:“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敢在首辅府门前撒野呢?某不才,正四品,请问你几品?”
那御史被虞让吓到,只觉得眼前笼罩着一个黑影,哆嗦着嘴唇,说不出来。其余的皂衣小吏见状已经打了退堂鼓,畏畏缩缩地退到了石阶之下。他们以为是虎落平阳,犬可欺。没想到,算盘全打错了。
虞让转了转拳头,微抬下巴,“阁老现下只是被送进宫中医治,这天还没变呢。劝你夹紧尾巴做人,否则哪日,这条命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滚。”
军旅人身上有种流气,读书人虽然鄙视,但也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因而御史也没多理论,带着人直接跑路了。
等他们离开了,虞让才转向苏云清,“夫人无事吧?”
苏云清惨淡地笑了笑,刚才她也没有把握能够挡住那些人,全靠一口气撑着。
“多谢虞统领。”
她虽然疑心虞让来得太快,但眼下也不是深究这些细节的时候,“我还得进宫一趟,就不招待你了。”
虞让拱手抱拳,“既然夫人要进宫,就让某护送夫人吧。”
非常时刻,苏云清也不推辞,“如此就麻烦虞统领了。等我府中备了轿子就走。”她转身跟严伯交代了几句,严伯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会晚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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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此时的皇城之中, 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混乱。
上官芷兰犹在睡梦中,被一片嘈杂声惊醒,然后听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说了皇帝和梅令臣遇刺的过程, 惊痛之余,也顾不上盘问细节, 未整仪容, 便匆忙地赶往乾清宫。
一路上, 红丹的手被她捏得发红,也只能咬牙忍着。
红丹知道,此时没有任何人比娘娘的内心还要煎熬。
“娘娘不要担心, 皇上和阁老一定会没事的。”
“到底是谁做的?”上官芷兰反复重复这两句话, “难道是太极宫那边等不及了?”
“娘娘, 我们没有证据。”红丹低声提醒,“那毕竟是先帝的皇后, 背后又有王家为靠山,不好胡乱猜测。”
上官芷兰有些恍惚, 仿佛置身于梦中。身下的软轿一晃一晃的, 好像把她又带回了那年被送进宫的路上。她曾以为自己的人生, 在那个时候就已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侍奉君王, 得到宠爱, 为家族争取利益。这些是宫里的嫔妃们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可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她不爱皇帝,即使是勉强生下了他的孩子, 在孩子落地之前,她也没有打算陷在深宫的尔虞我诈之中。
可是朱启润出生以后,一切都截然不同了。她看着他在怀中安详入睡,然后咿呀学语, 蹒跚学步,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人生似乎重新有了盼头。她发誓要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并且让他能够在深宫中好好地活下去。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长达十年的蛰伏和筹谋。
她故意买通了钦天监的人,说这个孩子命带祥瑞,让天顺帝封了他为王,有个爵位在身,就不是深宫里可以随便弄死的孩子。然后是自己亲力亲为教导他学问,就算无法接受帝王教育,也不至于成为一个白丁。
最后便是寻找机会,一举翻盘。这是最难,也最危险的一步棋。幸好她发现了在大理寺做小官的梅令臣。
两个人一拍即合,她对梅令臣的信任,最开始有交易,也有私情。
事情发展到后面,很多事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她需要梅令臣,已经不再是儿女情长的小爱,而是江山社稷的重责。他们需要共同扛起大昌的国祚,彼此之间更像是战友。所以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同时受了重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混沌的状态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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