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告知了三郎?”他又问道。
晚云奇怪地看他,道:“他又不曾问。”
裴渊竟无法反驳。
“你是女子之事,也不曾告诉他?”他问。
晚云摇了摇头。
“阿兄,”她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我可是做错了?”
裴渊想到谢攸宁提起晚云时那一脸义气的模样,微微笑了笑。
“没有做错。”他说,“这是军中,你扮作男子,可省去许多麻烦。至于三郎,我日后会告知他。”
晚云放下心来,笑着应了声,继续吃肉。
夜里,晚云做了许多的梦。
但与从前不同,今夜的梦,十分快活。
她一下回到小时候,跟着阿兄在山里游荡,一下又置身大漠里,跟着阿兄骑马。
他亲手给她烤了一只羊。那羊又嫩又肥,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晚云在一旁看着,恍然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深山的宅子里。少年站在灶前挽着袖子忙碌着,俊美的脸上神色专注。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晚云只觉安心极了。
果然跟着阿兄,永远都会有好吃的……她心想。
当晚云在梦境里啃羊腿啃得正沉迷,外面的声音将她吵醒了。
她揉揉眼睛,窗棂上,堪堪透出一点光,天还不曾全亮。将士们练兵时的喊杀声一阵一阵传来,清晰可闻。
晚云缩回被子里,打算继续睡,却越睡越醒。
并非是因为外面声音太吵,而是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睡意全无。
前一刻还因为要离开玉门关而沮丧,不料到了晚上,阿兄居然亲自来找她。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晚云的心情又变得雀跃起来。
他是在跟自己道歉么?晚云觉得,应该是吧。他向她解释为什么对自己隐瞒身份,还允许她将来随时去见他……晚云心中忽而一惊,连忙坐起来,在身上和床上到处翻检,未几,在枕头下面找到了那块玉佩。
看到它,晚云心头一松,露出笑容。她仔细拍了拍,收入怀里。
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当真没出息的很。见到他带着吃的给自己,就无法拒绝;不过是得了个信物,委屈就一笔勾销。
更重要的是,阿兄回来了。
那个会带着吃的来,会关心她,还会坐在她面前跟她说话的人才是阿兄。不是什么齐王,也不是什么大将军。
可惜他太忙。昨晚,她还没把食物吃完,侍卫就来找裴渊,说有将官来禀报军务,把他叫走了。
而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
晚云越想越精神,索性不睡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拿着这信物是不是真的能见到裴渊,于是穿上衣服,洗漱洗漱,走出营房。
太阳已经在东边露出脸来,上万将士迎着晨光,列阵操练。
校场的高台上,谢攸宁穿着铠甲,亲自喊着口令。
那声音雄浑有力,台下将士齐声呼应,如排山倒海,好生气派。晚云远眺着,只见怎么也没法把台上那威风凛凛的人跟自己所认识的谢攸宁放在一处。
未几,晚云就看到了同样立在高台上的裴渊。
他披着裘皮大氅,身形颀长,颀长的身影背着阳光,有些许刺目,让她不由地眯起眼睛。
蓦地,她感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阳光照在脸上,和煦温暖。
第55章 冬去(三十五)
操练结束,谢攸宁身上早已出了一层热汗。他走下高台,就让随从将身上的甲胄脱了,拿着一条汗巾擦起汗来。
即便是在这边陲之地,裴渊在将士们之中的威望也很是深远。纵然得了自行散去的命令,但士卒们也不走开,待裴渊走过来,纷纷行礼。
裴渊对待部下,从无高高在上的架子。他走到将士们中间,与他们说说话,谈论起关城中的守备之事。
谢攸宁陪在他身后,跟着他慢慢走出人群,没多久,忽而看到等在校场边的晚云。
她一直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张望。见裴渊走过来,脸上倏而绽开笑容。
“阿兄。”她说。
听到这称呼,谢攸宁愣了愣。昨日虽然听闻二人有渊源,但没想阿晚竟然堂而皇之地叫九兄为阿兄。
更重要的是,与昨日相比,这个阿晚仿佛换了一个人。那个愁眉苦脸还哭哭啼啼的阿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这个满脸傻笑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话痨。
而裴渊则更是神奇。
他一向不耐烦应付嘴碎的人,可在阿晚面前,他显得格外有耐心。
不仅有耐心,他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神色虽然依旧平静,但眉目间浸染阳光,竟然带着些许的温柔。
谢攸宁自诩对裴渊十分了解,也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模样。
怪异,着实怪异。
谢攸宁忍不住对晚云埋怨:“你既然与九兄有这般渊源,为何这一路从不告知我?”
晚云不以为然:“你又不曾问。”
“我问了,你不说。”
“你问的是我为何要来找阿兄……”
二人一路拌起嘴来,裴渊看着他们,只觉无奈。
三人从校场走到官署。正要进门,一名侍卫迎出来禀报,有几名将官从别处赶来,有要务与裴渊商议。
裴渊原想着带晚云去用早膳,见得如此,知道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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