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玉门关,一切戛然而止。
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今天在九兄门外听见里面的笑声,似乎隐约有了答案。
晚云将药盛到碗里,放进食盒。
谢攸宁接过,转手递给一旁的亲卫,说:“送去给大将军。”
晚云道:“我亲自去……”
“你给我过来。”谢攸宁冷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晚云被他的语气唬住了,谢攸宁可从未这么跟她说话。
谢攸宁看她未跟上,不由地恐吓道:“别逼我动粗。”
晚云心头一惊,赶紧小跑跟上。
谢攸宁带晚云上了城楼。
她紧了紧氅衣,道:“你要说什么?这里风大,冷。”
谢攸宁冷眼觑她,道:“那日你跟楼月上来,怎么不觉得冷?”
晚云无语。
原来,谁的脾气大谁就说的算。
谢攸宁停在风灯下,她停在两步远的地方。
他又面露不善:“我能吃了你么?”
晚云只得上前一小步,问:“你这副模样怪吓人的,我又不是奸细。”
“你还不是奸细?”谢攸宁把她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就该把你塞牢房里去,让公孙叔雅好好审一审你。”
晚云料他必定听见了她和阿兄的对话。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公孙显是她的死穴。
晚云的额发被北风吹的乱飞,她理了理,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攸宁上前一步,没好气地问:“你和九兄究竟是什么关系?”
晚云咽了咽,心下升起不详的预感:“阿兄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是他过去认的义弟?”
谢攸宁显然不耐心这些幌子,径直问:“你喜欢他?”
第84章 冬去(六十四)
晚云道:“他是兄长,我自然喜欢他。”
谢攸宁毫不客气地说:“少假装,你知道我说的那时哪种喜欢。”
“你魔怔了!”晚云气道:“我可是男子,说什么喜欢。”
“又撒谎。”谢攸宁眯了眯眼,“光凭这一条,我就能治你的罪!”
楼月得了裴渊的吩咐,出来找晚云,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可待他去到医帐,里面的人却说谢攸宁带着她往内城去了;再去了内城,士卒又说好像去了城墙。
楼月只得再由城墙上城楼,绕了好大一道弯,才找着谢攸宁。
一时间,楼月觉得自己像只捕猎的细犬。
谢攸宁一个人坐在城垛上,旁边不见晚云。没在一处就好,那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他吁了一口气,上前笑道:“日后人家说右将军命丧玉门关,听着还以为是是战死,谁知道是夜里散心掉下去的。”
谢攸宁白了他一眼,没有好脸色。
楼月见怪不怪,双手一撑,也坐到了城垛上:“谁招惹右将军了?待我拎出来打一顿便是。”
“阿晚。”他毫不客气地说。
“哈哈,那小子啊。”楼月干笑两声,“没问题,我今晚揍他一顿。”
谢攸宁看着他,冷笑道:“人家一个女子,你下得去手?九兄不打断你的腿。”
楼月的笑僵在嘴角,小声道:“你知道了。”他收起笑意,“你不会把她怎么了吧?”
“我能把她怎么着?”谢攸宁苦笑,“我方才气上头,说要治她的罪,把她吓跑了。”
跑了?楼月愣了愣。常晚云会因为这种事情吓跑?不过跑的好。
谢三郎最近发情,真保不准会怎么着。
“她……嗯,你凶起来确实挺吓人的。”楼月圆道。
谢攸宁用双手搓了搓脸,沮丧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小时候算命的事?”
楼月想了想,随即点点头;“那僧人说你一生顺遂,就是不得所爱。”
谢攸宁道:“嗯。过去不信,现在隐约觉得是真的了。”
“不至于。”楼月陪笑道:“一个小小的常晚云,有什么好?你是离开京师太久了。等班师了,我让孙凤亭带你往脂粉堆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保准你生龙活虎的。”
谢攸宁忽而想起他曾跟晚云提起孙凤亭带他去代州开荤一事,他还说什么大杀四方,羞恼地大叫一声。
楼月一惊,暗道失恋的威力可真大啊。
晚云是女子一事,没有人告诉过谢攸宁,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这些日子,裴渊和楼月对晚云过于保护,谢攸宁再迟钝也能觉察出不寻常。
今日,他和几个弟兄闲来无事,在一片空地玩蹴鞠。他一记踢猛了,那蹴鞠高高飞起,落在了一道院墙的后面。
谢攸宁翻过去找,却发现自己来到了晚云那厢房的后面。
而后,他看到了晾在木架上的布条。
谢攸宁有姊妹,知道一些女子的日常之事,也知道月事带是个什么模样。
他那时看了一眼,随即觉得心跳如擂,像个贼人一般,唯恐别人发现,落荒而逃。
其实夜里找晚云谈话,多少有些诈她的意思。
若是她死咬着不承认,他兴许还会自我怀疑。
可晚云当下就慌了神,反而坐实了他的猜想。
楼月把事情前后复述给裴渊。
他平静地听罢,问道:“云儿何在?”裴渊问。
“在屋里。”楼月答道,“方才去看过,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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