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我透露?”裴瑾道,“九弟让你来与我会合,便是对我全然信任,你在我这里,岂非正合他的心意?”
也是。
晚云有些奇妙的感觉。自从她来到裴渊身边,遇到的事可比戏台上的本子精彩多了。时局瞬息万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阿兄也有失算的时候。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有人道:“见过太子殿下。”
晚云赶紧站起身来,扮作侍从,低头侍立在帐边。
未几,太子掀了帐帘进来,笑道:“老八睡了?”
裴瑾在榻上撑着头假寐,闲闲地“嗯”了一声。
“还在生气?”他笑着落座,不留意看到了晚云。
他收回目光,问道:“没打搅你吧?”
裴瑾仍不睁眼:“兄长所指为何?”
太子拍了拍他,道:“得了,别气了。听闻上回你看上的小郎被舅父家的老二勾了去?等为兄返京了,替你好好教训他。”
裴瑾一挥手:“不必了,兄长不说,我都把他忘了。而且,我没脸返京。原本一番雄心要打下高昌,结果半道上连兵马都被兄长抢了去,丢死人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丢人的。”太子安抚道,“你若在意,等我回京向父皇提议,把高昌算在你头上就是了。”
无稽之谈。裴瑾连赔笑的兴趣都没有,只问:“兄长找我何事?若无事,我要睡了。”
太子打量他片刻,转而进入正题:“我今日收到那头的消息。”
裴瑾一眼悠悠地睁开眼。
太子笑了笑,道:“说老九领人偷袭戎人牙帐,杳无音信,想必已经被戎人所俘。”
裴瑾一言不发。
帐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烛台上啪地一声,响了个烛花。
太子继续说:“我此番来找你,想听听你的看法。当年老九在北地时,也曾在敌营落马,当时被薛鸾所救。如今薛鸾不在军中,你说谁能救他一命?”
他的语气轻快,全然没有丝毫担忧,甚至有一丝幸灾乐祸。
裴瑾平静地说:“主帅出事,自有他的手下去救。孙凤亭在,谢三郎也不远,他们自然会想办法。”
“哦?”太子诧异道,“你是说,我等就此袖手旁观?”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瑾也沉不住气了,猛地坐起来,道:“兄长何必惺惺作态?若兄长有心相救,早就发兵前去了,何须与我商议?”
他气势汹汹,太子却变得异常平静。
“老八是怨我不顾及兄弟之情?”
裴瑾不置可否,只道:“兄长给我一千兵马,我即刻启程去救!”
太子看着他,忽而笑了笑,“若今日出事的是我,你和老九可会相救?”
“兄长说的是什么话?”
太子徐徐站起身来,负手在帐中踱了几步,冷声道:“这是裴渊自找的。父皇只令他取首级,他偏要夺城,自不量力!”
他幽幽地看向裴瑾,道:“你要听话,莫要意气用事。背地里通风报信这等事,日后莫要再做。一则你传不出去,二则……”他笑了笑,“老九也收不到了。”
裴瑾怔怔地看着他:“你……”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拂袖离开。
裴瑾沉默许久,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晚云。
她看着他,惊疑不定。
裴瑾叹息一声:“明白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信传不出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九自己的了。”
自太子来访,已经过去了十日。
在那之前,太子还准裴瑾入帐议事;可那之后,裴瑾彻底成了闲杂人等。他每日自嘲,说自己百无一用,骗吃骗喝。
连太子帐中的人都喜欢拿他取乐。
吴王裴律是太子胞弟,在太子跟前开玩笑,也最无顾忌。他笑道:“老八这回委屈大了。平素在朔州呼风唤雨,何曾想到这般落魄。”
太子挑了挑眉,假意训道:“自家兄弟,说什么风凉话。”
裴律道:“并非风凉话,是老八太不像话。当年为了个小郎,和舅父家老二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父皇就曾当面斥责。让他吃瘪也好,杀杀他的锐气,好让他冷静冷静。”
“既然要他冷静,你们便莫去招惹他。”
“臣弟晓得。”
太子放下手中的信,道:“戎人来降一事,诸位怎么看?’
裴律看向太子手中的信。
那信是刚得的,是戎人残部送来了求和书。
裴律笑道:“来降自然是好事。只是不曾想,他们那样无用,不战自降了。”
太子副将张大年附和道:“区区残部,已是苟延残喘,我等有五万雄师,就算他们反抗,正好敲打一番,又何足惧?”
“正是此理。”裴律道,“他们还俘获了老九一干人,可谓一箭双雕。”
第117章 冬去(九十七)
太子细细研读信件,疑心道:“信中确实提到老九,但未提及孙凤亭,不知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裴律不屑道:“孙凤亭那粗人,连兵马也没有,掀得起什么风浪?想必躲到高昌城里和谢三郎一道哭鼻子去了!”
一干将官听罢,笑了起来。
太子却神色不改,沉吟片刻,道:“戎人来降一事不可大意。去信,议定时日,使其残部将军却大军三十里来我营中降,务必带上老九。另外,遣人前往高昌找薛鸾,让她代为捉拿孙焕、谢攸宁等一干人。告诉她,事成之后,我可保她平安无虞地返回太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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