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回头,言简意赅地道:“跪,叫师姑。”
两人恭恭敬敬地跪下,喊了声“师姑”。
晚云一怔,笑着将二人扶起:“师兄收徒?哪里俩的?长得好标致。”
“慕家的孩子。”
“慕家?”她双手一拍,面露惊喜,“广陵的慕家?”
二人点点头。
她好奇地打量他们,想了想,对年长的问道:“你是慕浔?”
那小童点点头。
晚云又向另一个道:“那你一定是慕言?”
见晚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慕言的脸红了一下,也点点头。
她眨眨眼,问:“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慕言低着头小声,道:“师姑取的。”
晚云笑起来。
说起来,慕言大约是晚云亲手接生的第一个人。那年,她刚九岁,随师父文谦去广陵,寄住在慕家。那时正遇上慕家夫人生产。文谦让晚云跟着产婆入产房帮忙。”
“你出生时就这么一点。”晚云比划了个大小,“我还抱过你一晚上,现在竟这么大。”
慕言低头揪着肥嘟嘟的手,小声道:“师姑为何要抱我一晚上?我自有乳母照顾。”
晚云自不好说自己其实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小儿降生,新奇的很,故而拿他当了玩具,于是道:“也不是为何,你那时与我甚是投缘,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亦无可奈何,只有抱着你。”她想想又补充,“正是因为如何,你父亲才让我给你取名的。”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慕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疑惑看向兄长。
慕浔却皱起眉头,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鼓起勇气:“师姑大约记错了,那时父亲为阿言取名,师姑看上了言字,暗地里做手脚,让卜师错算。而后卜师发觉,说要重算,师姑耍赖,父亲只好作罢。”
晚云:“……”
这小子的记性真好。她想,当时这慕浔明明才六岁,竟然记得那样清楚。
她自当勉力挽尊,双手一合,道:“你有所不知……”
话才出口,却被王阳打断:“你们二人过来,将这两卷书拿去看。”说罢,他的目光幽幽地扫了扫晚云,“无益之话少听。”
两小童答应着,乖乖走过去,将晚云晾在原地。
不是好兆头……她挠了挠额头。师兄竟然当着外人的面,亲自下场跟她作对了。
事到如今,废话确实多说无益。
晚云撇了撇嘴,挪到王阳身边,道:“师兄不能原谅我么?”
王阳没回答,手上拾掇着,看到一个牛皮袋。似想起什么,从里头抽出一卷纸,递给晚云,道:“你下月及笄,上面的字你瞧瞧,喜欢哪个?”
第153章 冬去(一百三十三)
晚云展开卷轴,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二十个名字,是王阳的字迹。
她诧异道:“这是师兄写的?”
王阳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完了。她心中又是一沉,想起前几日拜托阿兄给她取字。
“师兄……”她尴尬地清了清嗓音,“师兄取的我都喜欢,不过……我已经让阿兄替我取了。”
她越说越小声。
可王阳该听的都听清了,他冷声问:“阿兄?”
晚云嗫嚅:“就是九殿下。”
又是一阵寂静。
晚云许久没有等到王阳说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看她,简直要将她踩到泥地里。
完了完了,此时已经不是道个歉认个错能摆平的了,兴许要下个大血本,捐出此后五年的工钱?不知能否奏效。
可她不敢贸然提议,只道:“那样好的字,我且留着,日后给我若生了女儿,就给她用……”
王阳毫不客气地将她手里的卷子收回,重新卷好,放入牛皮袋中。而后冷声道:“我自己不能有女儿么?为何留给你用?”
晚云赔笑称是,舔了舔唇,想再次岔开话题:“师兄饿了吗?我给师兄弄点吃的?”
不料,王阳再度扭开头。
晚云看了看手里的药方,想阿兄快到吃药的时间了,得去熬药才行。
她拉了拉他的广袖,道:“我得去医帐给阿兄熬药了。得罪师兄之处,我日后再慢慢赔不是。无论如何,师兄能来,我开心得很。我并非师兄想的那般忘恩负义,这些日子,我还是很想念师父和师兄的。”
话才说完,王阳飞来一记眼刀,微微颔首,冷笑得意味深长:“阿兄?你这么久不回去,果然就是为了他。”
因得姜吾道一行人到来,裴渊下令款待,庖厨之中杀鸡宰羊,颇是热闹。
与之相对的,却是西院里诡异的气氛。
姜吾道得知晚云被王阳撵走之后,毫不意外,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打听晚云被他治的多凄凉。
王阳神色淡淡:“能有多凄凉?我嘴上功夫不如师叔,不过冷她两日,叫她有所反省罢了。”
嘴上功夫。姜吾道嗤笑一声。
想他这师侄在仁济堂如鱼得水,年纪轻轻就当了洛阳总号的主事,没点嘴上功夫不可能。不过是个人精,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也学会了说话说半截。
他感慨:“你和常丫头前后脚拜入师兄门下,你比她强太多了。可她是个好苗子,就是让你师父和你捂坏了。别成日护着她,想办法鞭策她,这样她日后才能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