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瞪起眼,晚云却笑起来。
“若是别人,我自会这么想,可阿兄不会。”说着,她歪了歪脑袋,“再说了,我们仁济堂有规矩,不宰熟客。阿兄与我是老熟人了,想必不会欺我吧?”
裴渊失笑:“我又不是仁济堂之人?”
“当然是。”晚云即刻道,“你方才都说了将来若去了仁济堂要如何,那便是有意要做仁济堂的人了,不许反悔。”
裴渊注视着她:“那么你呢?方才我说的事,你如何回答?”
不等晚云开口,他将她的手牢牢攥住:“我头一回亲自与人提亲,你不许推拒。”
晚云哭笑不得,抬起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又发烧了,怎么说话又变得这般孩子气。
裴渊却不容她打岔,将那手也捉住,紧盯着她:“快说。”
“你都说是要向我师父提亲。”晚云道,“要提亲,自是跟他提,怎来问我?”
“我要过日子的人是你不是他,自是你的意见为先。”裴渊理直气壮。
双手都被他握着,掌中的温暖传到激撞的心头,晚云只觉又热又软,已然无处可避。
“我若不许,当初还说喜欢你做什么……”她的声音细如蚊蚋,“自然是愿意。”
欣喜的光,终于在裴渊的眼底泛开。
他低笑出声,长臂一揽,将她拥在怀中。
“今日与你说这些,算是开了个头。”他的声音在胸膛震响,“日后若是别人问起,尤其是你叔伯兄长问起,你自可大大方方地回他们,我等是要成亲的。”
晚云窝在他怀里,心中满是脉脉温情,恭维道:“殿下高瞻远瞩,某岂敢不从。”
裴渊在她的脸上又捏一下。
晚云笑起来。
二人静静相拥,晚云傍在他的肩头上,没多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阿兄,”她说,“我们今夜就这么靠着睡,如何?就像从前在那宅子里那样。”
裴渊知道她的意思。从前在宅子里,他生病的时候,她照顾他,怕他睡不好,定要守着。而他则认为自己断不曾弱到需要一个女童这般伺候,倔强地不让她照顾。两人各不相让,就这样靠在隐枕上,各说各话,却相依相偎过一夜。
后来他每每想起,总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却又总是怀念。
那无关情欲的少年真挚,无论何时皆弥足珍贵。
裴渊摸摸晚云的头,道,“我倒是想。可若是那样,明日你师兄要与我理论体统。”
晚云的嘴角瘪了瘪。王阳如果知道,确实会这样。
“那……”她想了想,说,“等师兄离开了,我们再一起过夜。”
“好。”裴渊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晚云此前一直盼着师叔姜吾道前来,就是为了折桂香的方子一事。后来,裴渊的病等不得,她只能亲自动手,误打误撞地解决了大半。
到了如今,还有一味香材未定,她决定去请教姜吾道。
晚云惦记着此事,第二日一大早,就拿着方子去寻姜师叔。西院里的杂役却说,姜医监早就过医帐去了。
晚云愕然,看天色,不过才将将过了辰时。
医帐里灯火通明,姜吾道、王阳和慕家兄弟都在里头,反倒是医帐各位医官还未到。师叔和师兄就是这样自律,远离了仁济堂依旧遵循着仁济堂的时辰。
晚云正好插个空,递上方子,将前几日拆香的过程一一描述。
“那时就差两味,一味是绛尾或胡仙根,另一味无味,乃绛尾或胡仙根的解药。我怎么也猜不出是何物,还请师叔替我琢磨琢磨。”
姜吾道看她在纸上涂涂改改,写的密密麻麻的,不由得欣慰道:“这也叫你拆出来了,出师了啊。”
晚云随即笑眯眯地恭维:“那还不得看是谁教出来的。”
姜吾道自是受用:“哦?那人必定天赋异禀。”
“何止天赋异禀。”晚云倍加狗腿,“才华横溢,人神共愤。”
王阳在一旁边捣着药,翻了个白眼。
说回正事上,姜吾道将那方子看了又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无味,兴许根本就没有这一味,你自然找不着。”
晚云讶然:“师叔是说这一味香材找不到?”
“非也。”他提起笔,在香方最末的“未知”二字上划了一杠,将其划去,“你多写了一味。”
晚云怔住了。
姜吾道接过慕浔奉来的茶,看她目瞪口呆的神情,笑了笑:“为何非有这一味不可?你自己把自己带上歧路了。”
晚云辩道:“可是原来的折桂香我也闻过,闻之神清气爽,并无毒性。如今的方子却叫我头晕目眩。若非少了一味解药,怎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姜吾道闲闲道:“那说明问题并非出在香材上,而是你制香的手法出了岔子。原本这味折桂香的制香之法,天然就能达到你所要的功效,只是被你忽视。”
说罢,他将方子递回去给她:“你好生琢磨。”
晚云慢慢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顺着姜吾道的思路想了想,豁然开朗。
当初她试香时图快,将折桂捏成了香丸。
而薛鸾送了的折桂香,是香片。
她最初就以为高昌距离凉州路途遥远,为了防止香品腐烂才做成了香片。如今看来,就是她最初理所当然的想法误导了她,叫她以为做成香片是不得不为,其实折桂本来就应该做成香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