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嘟哝:“礼轻情意重,我还以为师兄会懂,原来也是俗人一个。”
王阳大大方方承认:“我自是俗人,那礼物不伦不类还全然不讲究,着实不像话。劳烦你回去以后再补我一份。”
晚云烦闷地挠挠头:“那我原本送你那把,你能折成现钱还我么?”
王阳翻了个白眼,连答也懒得答。
里正将三人迎入一处院落,对姜吾道说:“此处是原村子上的大户人家,后来举家搬到了凉州,就空出来。郎君看,就在此处办及笄礼,门外长街可摆酒席,如何?”
姜吾道笑着称妥,谢了声,招手让晚云入堂内。
仁济堂提前派了人在这村里张罗,此时纷纷上前,热热闹闹地向晚云道贺。
他们都是与晚云相熟的弟子,一人笑嘻嘻说:“终于及笄了,恭喜恭喜!啧啧,此事当真不易,你都十七了!及笄要嫁人了,也不知要嫁谁,怕是更不容易。”
晚云哼了一声,傲娇地昂起脑袋:“你们等着瞧好了!”
几人看着她,目光怪异。
“莫是有着落了?”一人忙问,“是谁?”
“恭喜恭喜!”另一人感慨,“也不知谁家郎君那样倒霉,让你给瞧上了?”
晚云怒起,跟他们追打起来。
众人热闹一阵,才跟着姜吾道进堂中。
只见正堂里香烟袅袅,案上立着两块牌。
晚云目光一亮,忙上前去,从案上拿起,用衣袖擦了擦,道:“把父亲和母亲也请来了。”
第184章 冬去(一百六十四)
“自然。”姜吾道点点头,“你即将及笄,不是小孩子了。今夜便留在此处,把这些日子做的糟心事和你父母说说,好好认错。”
晚云:“……”
王阳也道:“莫忘了说一说你错过我的冠礼,还乱送礼物之事。”
晚云白他一眼,对姜吾道说:“师叔假借父母的名义罚我,他们会心疼的。”
姜吾道也颇为认真地跟她说:“放心吧,他们听了就不会了。”
说罢,他神色严肃:“你擅离师门,还在凉州闯下大祸,于情于理,都要罚你。不过念你初犯,不用家法责打了。你就在此罚跪思过一夜,明日两清。”
晚云:“……”
在看那案前,居然连罚跪的蒲团都准备好了,姜吾道是来真的。
她求救地看向王阳,王阳向她使了个眼神,大约的意思是先从了吧。而后拉住慕家兄弟,道,“我们去瞧瞧有什么吃的,不打扰姑姑了。”
夜里,王阳给晚云送饭,却见她老老实实地跪着,嘴里念念有词的。他知道晚云是当真会跟父母说话的人,一说便说不停。
他不由讪然。
姜吾道没有让人看着,没想到晚云还真就老老实实跪着,一点不嫌累。这丫头,有时当真实诚得很。
“在说什么。”王阳盘腿坐在她旁边。
晚云道:“跟我父母说白眼狼师兄欺负我,让他们今夜入你的梦教训你。”
王阳笑笑:“你告状也不只告一两次了。从前你受了委屈,就把你父母的遗物拿出来,对着絮絮叨叨。你父母从未来找过我麻烦,兴许已经放弃了。你还是别烦他们,让他们清净清净。”
晚云“嘁”一声:“以前是我给你求了情,这次不求情了,据实已告。”
王阳无所谓:“别是添油加醋就好。”
晚云又闭眼念叨。
王阳也不离开,陪她坐了一阵子。
她念叨完,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有件事,我觉得甚是有趣。”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我年纪越长,似乎和父母的距离反而更近了,张口就知道说什么,好像他们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王阳笑了笑,心底腹诽,不过是你说多说习惯了。
“尤其是最近。”晚云接着说,“我似乎记起了父亲的模样。”
王阳打趣道:“想必是你太让人操心,你父亲显灵了,拿出教书先生的架势教训你来。”
晚云抿嘴笑了笑。她父亲确实就是个教书先生,王阳是知道的。
从小到大,她和王阳虽然熟悉,却都不常提起各自的父母。一来因为他们去世的早,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二来怕说了难受。
她凝视着父亲和母亲的灵牌,觉得今夜可以好好说说。
晚云徐徐道:“自从我记事以后,父母就隐居在山上。我记得母亲生的貌美如花,父亲气度不凡,站在一起好似神仙眷侣。其实父亲更像神仙一点。他读过书,每日下山到山下的私塾教人读书,可从来不教我。他总跟我说,读书误人,读书越多想得越多,不如无知些。所以我八岁遇见阿兄时仍未开蒙,都不好意思跟人说父亲是个教书先生。”
说罢,她看向王阳:“你说,我父亲是不是个怪人?他自己博学明理,在乡人中颇受敬重,却觉得这并非好事。”
王阳沉静地听着,看着牌匾上的常仲远三个字,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王庭。
何其相似的经历啊。
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道:“你母亲怎么说?”
“我母亲恰恰相反,全然不会写字,可偏生父亲还让母亲给我取名字。听闻我出生时晚霞漫天,云彩萦绕,母亲费了好大劲给我想出了晚云二字。父亲倒是心宽,欣然接受,害我日后常被人嘲笑名字太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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