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诧异:“如此说来,卢氏有孩子?不知道是哪一位?”
“三殿下裴珏。”
竟是裴珏。
晚云确认道:“是太常寺的那位三殿下?”
文谦点点头。
晚云忆起在玉门关与裴珏的短暂碰面。楼月说他是个八面玲珑的妥帖人,说话温和,没想到背后还藏了这么多心酸。
晚云沉默不语。
文谦拍拍她的脑袋,道:“这些事都过去了,让你知晓是要你知根知底,不是叫你去追究。”
“但阿兄一定会追究。”晚云抬头看向文谦,道,“此事,我不过只想知道阿兄在母胎里中的是何毒,师父既然什么都告诉我了,也不差这点。”
她的目光诚挚,文谦也无意再隐瞒,道:“方才和你说了,岳氏所中之毒,并非剧毒,只是一味追风散。”
“追风散?”晚云怔了怔。
此物,她自然是知道的。
追风散,顾名思义,似风一般,一口气能溜很远,毒发的时间很长。起初就跟伤风感冒一般叫人不甚上心,时间长了,就如文火炖药,毒慢慢浸入骨髓,待发作之日,就如摧枯拉朽般叫人一蹶不振。如岳氏那般,在短短时日内变得瘦骨如柴,便是毒发的征兆。
这毒物并不常见,因为配方之中,有一味来自南海的藤壶,叫鬼甲。
这鬼甲,只在几处远离陆地的岛礁上才能觅得,十分珍稀。且它采摘极其困难,只在每日海水最低潮的时候,才在海面上露出片刻。采摘它的渔人,先要在礁石的夹缝里寻到它,而后慢慢凿下,一不小心错过时辰,就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死。
故而此物价格高昂。乃至于内行人掰着手指就能数出谁手上有此毒物,再细细询问,自可问出线索。
晚云心中豁然明朗。怪不得连毒药的名字也一并隐去。
晚云心中豁然明朗。怪不得连毒药的名字也一并隐去,就是为了让人查无可查。
追风散……晚云在脑海里罗列出方子。
文谦忽而道:“你如今知道了是追风散,打算怎么做?”
晚云看文谦的脸色,便知他的担忧,赶紧道:“师父莫要忧心,我必定懂得分寸,不拿自己玩笑。师父可曾记得,我几年前曾研究过蛊术?”
“那等邪术你还要再试?”文谦厉声道,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晚云连连否认:“自然不会。”说罢,嬉皮笑脸,“师父那时罚我跪了一夜的祖师堂,我若还不知悔改,岂不是犟驴一头?”
文谦毫不客气:“你有时候不就是犟驴一头。”
晚云耐心解释道:“蛊术虽邪乎,但也有其妙处。例如毒蛊耐毒,不易死,若以追风散饲之,可让其染毒,而后用其他毒去试其反应,可免去试毒的危险。”
“胡闹!”文谦道:“那毒蛊需用人血蓄养,何等邪乎?”
晚云忽而抓住了关键,眨眨眼,问:“师父也看了《金谷要论》?”
文谦不屑道:“那等谬论,不过当打发时间随意翻翻,当笑话看。”
“可《金谷要论》晦涩难懂,有甚乐趣?”晚云神忽而秘兮兮地笑道:“师父不会偷偷研习蛊术,不好意思跟徒儿说吧?”
文谦镇定道:“晦涩么?不觉得。”
那眼神,分明在讽刺她学术不精。
罢了,晚云摆摆手:“师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毒蛊用鸡血养也使得,《如地二三法》里曾提过。”
文谦欲言又止,在晚云探究的眼神里,将话头又咽了下去。
《如地二三法》里没有提过此法,晚云这不就在等着说出这句话。他曾义正言辞的训斥她,医家之人不得习蛊术,就是看也不行。他为人师表,自然要自身作则。若被她发现了他曾私下研习蛊术,被笑话不说,必定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地倒腾更多歪门邪术。
出息了。文谦想,居然敢套他的话。
他轻飘飘地“唔”了一声,道:“什么都是你说的有理,总之不许试。”
“我说的有理还不让我试。”晚云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道,“师父莫非试过?”
文谦冷眼看她,道:“为师歇息了,记得收拾案几。”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第249章 夏至(九)
回到屋子里,文谦有几分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袁旺入屋内,禀道:“京师来信。”
文谦看他一眼,道:“皇城司不找阳儿,却来找我,出了什么大事?”
袁旺不答,将信须头须尾地递上,道:“不是皇城司,是朱深的亲笔信。”
文谦闻言,目光定了定。
朱深是内侍省的宦官,他有个了不得的身份,皇帝的心腹。
文谦缓缓睁开眼,扫了那信封一眼。
里头的话十有**是皇帝口谕,他纵然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看。
他冷声道:“让我猜猜谁病了,太后吧?”
随即拆开信,扫了一眼,又冷笑道:“一猜一个准。太后好好的,哪里病了,分明是托词。金陵公主已经被送回京师了?”
“正是。”袁旺拱手答道,“约莫半个月前就回到了,想必太医署也束手无策。”
“他们束手无策,方师兄也无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文谦怨道,“姜师弟到何处了?”
袁旺看他四处推脱,不过就是不想去京师,有几分孩子气,于是笑道:“他随大军班师,才刚刚从玉门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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