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君只平静道:“民女要告水利监所有人。”
四周笑声更甚。
令官怔了怔,问:“娘子确定?”
“确定。”
令官看她毫无惧色,也敛起了笑意,不由得认真起来,问道:“娘子可有诉状?”
沈楠君颔首,将一卷诉状奉上。
令官展开诉状,看罢脸色一凛,而后缓缓卷起,徐徐道:“娘子所告拢总二十五人,其中有朝廷重臣。娘子当知,若诉状属实,朝廷定还娘子一个公道;若为不实,娘子则要担上诬告之罪,那罪责想必不轻,娘子可想清楚了?”
沈楠君再拜,神色坚定:“楠君今日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讨一个公道。”
令官颔首:“如此,本官就替娘子呈上诉状。娘子可自行返回,等他日有了消息再告知娘子。”
沈楠君抬头看向他,问:“敢问官长,需几日才得消息?”
令官道:“朝廷事务繁杂,事情总有先后,况且你所述之事已过去许多日子,要查起来总要时日,本官给不了时间。你且回去候着便是。”
沈楠君面无表情地说:“那民女便在此处静候佳音。”
说罢,四周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议论纷纷。
令官蹙起眉头:“娘子大可不必,娘子跪在此处并不能更快得到答复,实乃无用之举。”
沈楠君却一动不动地跪着,毫不犹豫地说:“民女心意已决,请官长勿再多劝。”
令官凝视她的神色,叹息一声,转身入了朱雀门。
晚云站在人群中目睹这一切,没想到沈楠君平日说话温声细语,却是个如此刚强的女子。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她突然出现在京师,又突然状告水利监。
人群散去,也有好些看热闹的闲人留下来,对着沈楠君的背影指指点点。
晚云看沈楠君挺着笔直的身影,想上前询问细由,刚迈步,却被陈录拦住,道:“娘子留步。在下不知娘子和这位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不是上前的时候。”
晚云皱皱眉:“可总不能弃她不顾,我且去问明事由。”
话才出口,突然,手臂被拽住,一股力道将她拉出了人群。
晚云抬头看,惊呼道:“师兄!”
王阳没有看他,径直对陈录拱手道:“师妹今日不宜再往齐王府,在下这就将人带回安邑坊,请典军自行回府。”
陈录听晚云唤师兄,便知道此人是王阳。
他得了六儿的交代,知道王阳和晚云的关系,也不阻挠,由他将晚云带回去,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录向王阳行礼应下,却看了看晚云,对她说:“在下冒昧,有些话要对娘子说明,有唐突之处,还请娘子勿怪。”
“什么话?”晚云道。
“殿下早已在信中嘱咐我等,务必将娘子当成齐王府的人,多加照拂。既然如此,在下不得不多嘴一句,娘子一言一行皆与齐王府休戚相关,娘子插手便是齐王府插手,而殿下已经诸事缠身,腾不出手脚,望娘子务必多想想殿下,三思而后行。”说罢,他拱手一拜。
晚云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
裴渊虽不在京城,却处处关照着她,让她心头一热。可由此生出的牵连,也的确是实情。在凉州,晚云已经见识过裴渊跟朝廷各方势力的斗智斗勇,只怕在这京城里,他的处境会更为凶险,自己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添乱。
想到此处,晚云暗自咬了咬唇,道:“副典军说的是,方才是我鲁莽了,日后会多加小心。”
陈录道:“今日之事,在下还需在信中回禀殿下,望娘子不要介意。”
晚云道:“既是你职责所在,我自然不介意。我也会在信中向他解释,你放心好了。”
陈录看她平静下来了,又有王阳在场,便不再唠叨。
他这张脸也是公认的齐王府的人,不宜在此处过多停留,于是将玉狄交还给晚云,带人尽速离去。
王阳将目光从仍跪在朱雀门前的沈楠君身上收回,对晚云淡淡道:“走。”
二人才刚回到宅子里,晚云便迫不及待追问:“师兄是否知道出了何事。”
王阳却没有兴致,沉着脸:“回去房里,稍后再跟你说。”
在晚云的注视下,王阳和袁承二人进了书房,关上门。
“怎么回事?”王阳问道,“楠君怎会出现在京师,益州那头没有消息么?”
袁承禀道:“益州号的人前几日曾去打探,说是沈娘子和沈公大吵一架,被禁足在府中,后来就不曾离开宅子。如今出现在京师,想必是私自偷跑出来的。是否还是用暗桩再去查?”
“查。”王阳冷声道,“沈英那里出了什么事,五日内给我消息。再者,水利监的消息必定是益州府走漏出去的,他们如何走漏的,都说了什么,也一并查清楚。”
袁承拱手称是。
他说罢,默默地等了等。
可王阳并未多言,道:“去办吧。”
袁承有些诧异,道:“沈娘子那边……”
“我自有主张。”王阳道。
袁承犹豫片刻,依旧退了出去。
晚云一直等在门外,看袁承离开,赶紧进屋,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谁准你进来的?”王阳冷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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