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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煎药用的庖厨也被烧了,用不得,我见旁边这院子还算通风,就让弟子们清理出来,专门做煎药之用。”姜吾道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对文谦道,“当下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些破砖碎瓦。我想着,将周围的民房租些下来,且搬过去,等到将来新房都造好了,再搬回来。”
    文谦颔首:“也只得如此。只是这周遭的民房也都住了人,只怕商量不易。”
    姜吾道说:“他们都是些老街坊,不少人还时常到仁济堂看病,话是好说的。只不过我等也是有求于人,不好亏待了人家,多出些钱是定数了。”
    提到钱,文谦心中不由喟叹一声。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偏偏那该赔钱的人,还在耍花招。
    “这钱既然是花定的,我这里无二话。”文谦道,“你去找鸿初,与他商量便是。”
    内院里,姜吾道的书房不曾被焚毁,如今好端端的。
    师兄弟二人说着话,一路走到书房里坐下。
    姜吾道给文谦倒了一杯茶,看了看他:“我听说,封良父子上门见你去了?”
    文谦拿着茶杯,不紧不慢喝一口:“何止见我?他们下午还要来见你。”
    姜吾道讶然,文谦随即将今日那父子二人的言行举止描述了一番。
    “老匹夫养出竖子。”姜吾道冷笑一声,“赔罪赔钱就完了么?圣上这偏架拉得着实难看。”
    “能让他们赔罪赔钱已是不易。”文谦淡淡道,“莫忘了,那是封家。”
    姜吾道又冷哼了一声,却盯着文谦。
    “封家之事且不提,我倒想问问前阵子,师兄为了晚云去宫中面圣之事。”他说,“圣上果真如此开明,不但答应将晚云从皇城司摘出来,还答应让她和九殿下顺利成婚?”
    文谦神色平静:“正是。”
    “师兄不必瞒我。”姜吾道摇头,“圣上是什么人,我与师兄一样清楚。此处只有我在,师兄说吧,到底答应了圣上什么条件?”
    文谦沉默良久,好一会,声音疲惫:“圣上欲将河西的仁济堂收归皇城司。”
    姜吾道震惊不已,看着他,正欲说话。
    突然,门外响了一声,似乎有人不小心踢到了墙根的碎瓦。
    有人。
    第360章 夏至(一百二十)
    “河西?”姜吾道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得站起身来。
    “正是。”文谦道。
    姜吾道难以置信地看着文谦。
    “师兄答应了?”他怒气冲冲,“圣上此举究竟何意?”
    “你先坐下。”文谦道。
    姜吾道并不理会。仍急道:“方师兄在河西经营多年,那可都是他的心血!”
    文谦道:“圣上还能是何意,自然还是不放心河西。记得我上回跟你说过,圣上十分忌惮九殿下,所以才让晚云嫁给九殿下,存了要她监视九殿下的心。”
    这话,姜吾道自是记得。
    裴渊在河西威望甚高,虽然人人都知道京城有个皇帝,但对裴渊的爱戴却远超皇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算裴渊是皇帝的儿子,此事也引起了皇帝的忌惮。河西位置险要,东可攻中原,西可出西域,皇帝想要抓住西北,便要牢牢将河西拿在手中。
    故而这些年来,在皇帝的授意之下,朝廷多次尝试削弱甚至夺走裴渊手中的河西军政大权。奈何他在河西根基着实深厚,贸然动他,只怕引起河西大乱,反而对皇帝不利,故而只得忍下。
    皇帝对裴渊又爱又恨,可见一斑。
    而去年的那桩哗变,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包括皇帝在内,许多人原本以为会大大削弱裴渊的势力,可最终只折损了宇文鄯一人,上下并未离心,不仅守住了疆土,还一举打下了高昌,让西戎归顺,简直势如破竹。这样大的功绩,皇帝虽然真的高兴,但也真的更加骑虎难下。
    “故而,他将主意打到了仁济堂来。”姜吾道恨道,“他明面拿九殿下没有办法,便要来阴的。”
    文谦道:“圣上是个只看实际的人,年纪越大,越是不信任别人,包括儿子。如今九殿下手下多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又有河西马场提供源源不断的良马。凉州乃交通咽喉,靠着四方往来而越发富庶,粮草丰足。若九殿下起了异心,抬脚便可到长安来,成了圣上心腹大患。加之太子屡屡招惹九殿下,弄出这许多荒唐事来,招致九殿下诸多不满。这异心今日不起,难保起到新君头上。”
    “父子不似父子,君臣不似君臣。”姜吾道冷冷道,“既如此,圣上为何不索性将九殿下,另择他信得过的人去镇守河西,大家干净,也省得让仁济堂来趟这浑水。”
    “他倒是想,可谁人能当此重任?”
    姜吾道想了想,无言以对。
    历朝历代,新朝开立后,都免不了要弹压一番功勋之臣。这些人,在打天下的时候都出了大力,也往往拥兵自重。为了防止再起祸患,为新君稳定朝政,他们就成了新朝忌惮的对象。
    皇帝为人谨慎,对勋臣们的打压早在入主京师之前便已经显现苗头。勋臣们也大多明白得很,知道自己跟皇帝对抗没有好结果,领了封赏,趁早卸甲归田,钱财和名节双双保全。
    于是死的死,退的退,才几年,朝廷竟落得个无将可用的尴尬境地。
    裴渊和裴瑾是新朝后成名,为后起之秀,而且又是皇帝的儿子,比别人更得他信任,因而当年并没有被对付。否则这封疆大吏,断也轮不到资历尚浅的裴瑾和裴渊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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