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自然是看出父皇的意思,要严查细究,反复计较。但结果很明显了,大罪没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错小失。他们和刑部、大理寺那些个鸡蛋里挑骨头的行径不同,不屑挑这些小错。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兵部眼里,只要得胜,一切都不是大事。就算找麻烦也做做样子罢了。你也无需将满朝文武都看做蛇鼠一窝,朝廷亦是个江湖,良莠不齐,各路博弈,着实精彩得很。”
晚云不关心那什么良莠,什么博弈,她只为裴渊感到不值。
“阿兄是否知晓了圣上纵容宇文鄯叛变之事?”好一会,她问。
裴安摇摇头,叹道:“除非薛鸾自己说出来,否则九弟无从知晓。更何况,他就算知晓了,又能拿父皇如何?此事,乃是无解。”
这话说得颇是惋惜,晚云却觉察出了其中意味。
裴安此人精的很。他平白说了这么许多,绝非好心。晚云若是一个冲动,去和裴渊挑明了这些事,那才是裴安乐意看到的。
如果裴渊知道了皇帝的所作所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晚云不敢想,但她明白,裴渊的愤怒定然会远超百倍于她。
他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若真做出什么被视为翻上的举动来,那会让许多人高兴的。
其中,也包括了裴安。
这天底下,但凡有心争位的人,都会将裴渊视为威胁。不然,今日,他也不会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听她跟自己谈条件。
想通了这层,晚云也想通了,为何裴安非说裴渊也想夺位。与其说裴渊想,不如说裴安盼着裴渊想。
“原来二殿下如此关心阿兄。”少顷,只听晚云叹一声,道,“九殿下有二殿下这样兄长可以依仗,亦是大幸。”
裴安没料到她突然夸起自己来,愣了愣。
好个常晚云。他心想,我抛出去的球,她又甩回来了……
他微笑,摇头:“只是九弟未必愿意依仗我,我也没那个能力庇护他。方才所言,不过是玩笑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晚云也微笑:“殿下不必忧心,我必定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裴安点点头:“不过你所分析河西的利弊到有几分道理,事关重大,我助你入宫一趟也并非不可。”
听得这话,晚云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七拐八绕地扯半天,不过是不想让她爽快,以为他好拿捏罢了。
“我不知你要如何说服父皇,但坏话说在前头。”裴安紧接着又道,“父皇的脾气,你兴许听说过。你若是将他惹怒,我可救不了你。”
晚云道:“殿下放心。”
石稽奉裴安之命,进宫打探消息。
不久之后,他回来,说明日大军班师,还有戎人王族归降,圣上无暇接见臣工,更别说晚云了。
“这是朱阿监说的?”裴安问。
“正是。”石稽道,“朱阿监还说太子纵然已经在关外受降,但戎人还需向皇帝俯首称臣,皇帝再赐予封号和赏物,划分安置地。一切礼仪繁琐,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另外朱阿监还说,皇后已经不主事,由贵妃操持中馈。但贵妃一时有些摸不着门路。说二殿下若是有空闲,不如入宫给贵妃打打下手。”
“阿监真是的,哪只眼瞧见我闲了?”裴安嘴上埋怨着,却来了精神,“那阿监可说了何日可见?”
“阿监说,也许后日可见。明晚酒宴过后,这事便毕了,后日一早,殿下可带人进去候着。”
“嗯。”裴安看向晚云,道,“听见了?后日辰时你到我这里来,我带你进宫去。”
晚云了然,道:“有劳殿下。”
裴安挥挥手,道:“去吧。”
晚云行个礼,转身才走两步,忽而又听裴安将她叫住。
回头,只见裴安若无其事地喝一口茶,道:“父皇有时是蛮横了些,可谁叫这天下是他的呢?若不能予取予求,他要这天下又是为何?”
晚云的目光闪了闪,道:“殿下为何与我说这些?”
“让你记着这话,遇事多想想。”裴安道,“你说的,我们在一条船上,你切不可自己犯蠢,累得我也跟着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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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夏至(一百二十八)
晚云道:“照殿下所言,圣上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我等便只有认命了?”
裴安反问:“认命不好么。”
“自然不好。”晚云神色平静,“若认命是好,殿下当年就该带着宇文娘子的骨灰继续厮守在山野,何必无名无分地为圣上大江南北地奔走,又大费周章地归朝呢?”
蓦地听到她提起宇文瑶,裴安神色一变,沉了下来。
“你该知道,什么话在我面前不能说。”他冷冷道。
“这话,我也只说这么一次。”晚云道,“我只想告诉殿下,我不会认命,仁济堂也不会。”
说罢,她略一欠身,转头而去。
裴安坐在榻上,却有些出神,只到石稽提醒,他才抬眼。
“是啊,”他喃喃道,自嘲一笑,“这狗屎命,认了才怪。”
晚云从楚王府出来,已经接近晌午。
她打马往安邑坊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来找裴安的事,不能让文谦和王阳知道。可他们都是人精,她一早出门本就不寻常,要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定然会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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