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却仍透着一股威严之气,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徐碧等人虽目光不定,却也不敢违抗,只得随众人一道再度行礼,口称遵命。
礼毕之后,文谦看向王阳,让他上前。
上千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王阳走到文谦面前,向他跪下。
文谦亲自将一柄代表仁济堂权柄的白玉令牌交给他,道:“仁济堂上万门人弟子,日后衣食所系,皆在你一人。望你敬之爱之,戒之慎之,全心谋事,”
王阳双手捧着令牌,向他郑重一拜:“弟子谨遵师命。”
说罢,他起身,又向历任掌门牌位行礼。
而后,他转向堂上众人。
姜吾道率先高声道:“拜见王掌门。”说罢,下跪伏拜。众人也纷纷跪下,跟着姜吾道向王阳见礼。
晚云也在其中,叩首之后,看向文谦。
只见他脸上仍带着笑意,似乎在看着自己。
晚云望着他,唇角堪堪弯起,却忽而见他眼睛闭上,身体倒向旁边。
“师父!”她急忙冲上去,将他扶住。
却见文谦神色安详,已经没有了气息。
秋风乍起,京师迎来秋日的第一场雨。
内侍打着伞,跟着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身后,往太极殿而来。朱深眯了眯眼,好一会,才看清是裴安,赶紧吩咐了左右备下巾子和热汤。
待裴安走到殿前,朱深迎上去,躬身一礼:“殿下。”
“阿监。”裴安挥手,让上来给他擦拭雨水的内侍退下,道,“劳烦阿监通传,我有急事要面见父皇。”
朱深拱手道:“还请二殿下稍后,太子……”
“事关文公。”裴安打断道。
朱深脸色微变,赶紧入殿去通传。
裴安解了身上的大氅,交给内侍,径直站到了太极殿门口,待听见里头传来皇帝应许的声音,便入内拜见。
果不其然,太子也在里面。
见到裴安,太子笑一声:“二弟有了文公的消息?方才还和父皇说起不知文公如何了。不愧是皇城司,消息总快人一步。”
裴安没有理会太子,只看向皇帝,低头一揖:“父皇,文公今天早晨去了。”
太子本想继续出言讥诮,可听得这话,愣了愣。
皇帝似乎并不觉意外,却目光沉沉,脸上的神色比方才又阴郁了几分。
没有人说话,殿上一时安静。
“是么。”皇帝闭了闭眼睛,好一会,缓缓道,“他,去的可痛苦?”
“信报上说,文公走时含笑,走得很安详。”
皇帝再度沉默,片刻,冷笑一声,低低道:“他倒是早早得了解脱……”
这话说得很轻,众人却听得清楚,一时间,无人敢接。
太子想说些死不足惜之类的话,可看到皇帝那紧攥的手,在喉咙里打住。
“父皇,逝者已矣,功过自有定论,还请父皇保重身体,莫思虑过多。”只听裴安道。
太子不屑地看了看他,却也随即跟着道:“二弟所言甚是,还请父皇保重身体才是。”
说罢,他亲手将茶壶提起,给皇帝把茶添上。
“丧礼定在何时?”只听皇帝问道。
“三日后。”裴安道,“父皇,儿臣预备去洛阳吊唁一番,今日便启程。”
“不必你去。”皇帝却摆摆手,说罢,看向朱深,“便按朕先前与你说的,你亲自去一趟。”
“老奴领旨。”朱深礼道。
“你现在就去准备,越快越好。”皇帝道。
朱深应下,告退而去。
看着朱深的背影,裴安向皇帝道:“父皇,儿臣从前云游在外,曾得过文公照拂。他如今故去,理应前去给他上支香。”
“二弟此言差矣。”太子却道,“ 二弟是皇子,文公是臣子,他照料二弟,是他的本分,怎就成了功劳?二弟去洛阳,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父皇的脸面。朝臣婚丧嫁娶,父皇该如何表示,尚都有定例在,不可轻易为之,何况这文公不过一介布衣?二弟且莫妄为才是。”
裴安的目光扫过太子,眼里掠过一丝厌恶。
第411章 夏至(一百七十一)
这些日子,太子一改从前不受皇帝待见的局面,在皇帝面前颇是如鱼得水,频频出入宫禁,常伴皇帝左右。裴安每次入宫来见皇帝,几乎都能见到太子在他身旁。
在裴安眼里,人是不会变的。太子本就是个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蠢货,故而当他在皇帝面前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搬弄是非之时,更是令人作呕。
不过皇帝突然捧谁冷落谁,其实并非新鲜事。皇帝有他行事的就在许多人揣度不已的时候,裴安倒是注意到,近来太子和裴珏走得很近。
他知道,以太子的性情,他不会突然变得如此懂得讨好皇帝,而如果是裴珏给他出主意么……
裴安将这些心思暂且收起,向皇帝道:“儿臣不敢僭越,一切但凭父皇吩咐。”
皇帝道:“罢了。你今日上殿来,却也正好,有件事,朕要你去办。”
裴安道:“未知何事?”
皇帝看了看太子:“朕累了,便由你来告诉二郎吧。”
太子恭敬应下,于是对裴安道:“想必二弟也知道,西海国人又开始秋猎了。”
裴安目光凝住,万没想到,太子竟在这个时候提起了秋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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