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怕。”慕言不由得挺起胸膛,“只是我不爽快。姑姑为了这药方,成日不眠不休的。她夜里总把自己关起来,就是为了这个?”
慕浔淡淡地说:“姑姑也无法,她平日要操心许多事,只有夜里才有工夫做些私活。”
“阿兄也不爽快吧?”慕言觑了他的脸色问道:“照我说,九殿下还真是阴魂不散。姑姑已经和他分开那么些时间了,却依旧还要为他的事情操劳,可他一点也不知。”
“姑姑名义上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又如何能知晓这些。”
说到这里,慕言更是不快。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阿兄说,九殿下当真以为姑姑死了么?”
慕浔看着慕言那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这弟弟,虽然才十一岁,心思却远超一般的孩童。这些年他跟着晚云,别的没学到,鬼主意倒是不少。
“怎讲?”慕浔问。
慕言皱着眉头:“姑姑那事以后,师父去找了好几次王师父,张口就问姑姑究竟是生是死。就凭着师父和九殿下的关系,阿兄说九殿下是否也并不确定姑姑师生是死?可他这么久了也不闻不问,假装姑姑已经死了,是否已经把姑姑忘了……”
话没说完,慕言被慕浔瞪了一眼。
“你从何处听来这些话?莫不是有人对你嚼了舌根?”他问。
“这些事除了你我,还要谁知道。”慕言小嘴撅得高高,“姑姑每日过得这般辛苦,不必别人说我也看得出来。”
“阿言,”慕浔严肃地说:“你要记住,无论九殿下如何以为,只要他不过问,对姑姑就是好事。至于谢将军那头,你过几日要前去京师拜年,务必记住我的叮嘱,不能说漏了嘴。”
慕言听罢,小脸上的神色更是凄凉。“阿兄,我骗师父骗的好累。师父每每说起姑姑,总是愧疚难当,说当日未倾力相救,害姑姑走上了绝路。说罢以后,必定以泪洗面,堪比大街上的弃妇。阿兄,师父好可怜哪!”
慕浔想了想谢攸宁的样子,想笑又觉得不妥,脸板得更紧:“哪里学来的胡言乱语,你如今待着京师的时日不多,回到京师之后,还是抓紧向谢将军学习武艺才是,切勿懈怠了。”
“知道了。”慕言想了想,又问,“对了,方才阿兄说,要福掌柜将九殿下的药在元月初二前带到高昌,那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莫非九殿下那日要到高昌?”
“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只是那天要开窖,取一坛酒。”
“酒?”慕言更是不解。
“姑姑的药要以酒调和。正巧佑德七年时,姑姑被劫往高昌,曾在九殿下的院子里埋下一坛酒,元月初二,正巧便是开窖的日子。届时,那酒要送往凉州给九殿下,姑姑的药便正好能调入酒里,一道给他。如此一来,这药既能送到九殿下手上,又不会将姑姑暴露,乃一举两得。”
慕言错愕不已:“可那酒在高昌,路途可比这里去京城还远。若是送不成呢?又或是中途洒了呢?”
“姑姑曾与宇文将军招呼,他会想办法促成此事。”慕浔道,“关键如今河西戒严,姑姑的药莫说要送到九殿下手上,就是要靠近都督府也十分困难。思来想去,还是这法子最为妥帖。”
“姑姑可太不容易了。”慕言忧愁道,“若这药送去,药到病除,姑姑就真的没有理由再惦记九殿下了吧?”
慕浔不答话,只看看他碗里:“吃饱了么?吃饱了便随我去逛一逛,给你二位师父挑些礼物。”
新年将至,天空飘起雪。
慕言带着一大车的礼品,前往京师和东都,依次向谢攸宁和王阳两位师父拜年。慕浔送罢他出城之后,便赶紧返回宅中。
宅中依旧忙碌。
陇右道和西海国的战事从未停歇,越是到新年,战事越是紧绷。
鄯州作为陇右道治所,乃军机重地。
各方的信报经由暗桩传递,源源不断地送到晚云手中,由她一一甄别,择选出要紧的,再汇写奏报发往京师。
今日,一个消息引起了晚云的主意。
第437章 秋归(五)
鄯州刺史陈祚频频传唤郎中,似乎出了岔子。
陈祚自上任以来,已经与西海国对峙了十年,虽然经验丰富,但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
晚云曾扮作寻常医堂弟子,在刺史府来请医的时候跟去探视。他显然已经重病在身,不宜再奔波。寒冬最是不饶人,他随时可能顶不过去,一旦真的不好了,对战局颇有影响。
消息传入京师,她等了几日,没等到回复,却等来了一个人。
那人拱手笑道:“娘子,别来无恙。”
晚云也笑笑:“石兄,别来无恙。”
三年前,裴安安排晚云假死,石稽将晚云送到了鄯州来。从那时到现在,晚云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石稽,相处还算和气。
当夜,晚云在得月楼后院里摆了一桌菜,为石稽接风。
石稽尝了一口,赞叹不已。
“娘子的日子似乎过得愈发有声有色了,叫石某好生艳羡。”他笑道。
“要打探消息,食肆这等人多口杂的地方最是便宜。要吸引那些达官贵人前来,无论装潢、菜色还是眼色,皆缺一不可。”晚云道。“再说了,我得了二殿下许多照顾,不过得有声有色些,岂非枉费了许多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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